往生河的水面被黑莲覆盖时,言兮的白发正被夜风绞成乱雪。她赤足踩在冰凉的莲叶上,指尖抚过莲瓣上细密的咒文——那是寒霖的字迹,每一笔都浸着往生河水的腥气。
\"你竟敢用他的魂血养莲……\"她喃喃自语,掌心鎏金血顺着咒文沟壑流淌,将漆黑的莲瓣染成暗红。
\"有何不敢?\"
嘶哑的笑声刺破夜色。河岸阴影中走出个佝偻身影,仙盟长老的玄色斗篷下露出半张溃烂的脸——正是当年被吊在缚魂铃下的白须老者。他手中捧着的青铜瓮嗡嗡震颤,瓮口溢出的黑雾凝成寒霖的残影,那虚影的断臂处缠着的已不是金蝉丝,而是言兮被扯碎的一缕白发。
\"这噬光黑莲可是你师兄亲手种的。\"老者枯指划过莲茎,暗紫汁液渗出,\"他说若有一日你背弃誓约,便让此莲吞尽三界光……\"
\"胡言!\"弑神枪破空而至,却在穿透残影的瞬间被莲瓣绞住。寒霖的虚影在枪尖震颤,唇角竟扯出与老者如出一辙的诡笑:\"师妹莫非忘了?当年你被凌渊封入玄冰匣时,是我亲手将黑莲种入你灵台。\"
言兮的瞳孔骤然收缩。莲根突然刺穿她的足心,三万道记忆如毒藤扎入灵脉——冰棺中的自己心口绽开黑莲,寒霖跪在棺前以血浇灌,凌渊的龙爪撕开莲瓣取出一颗冰魄珠……
\"你以为他替你挡天罚是情深义重?\"老者抬脚碾碎一朵黑莲,汁液溅在言兮苍白的脸上,\"他不过是要养出最毒的莲心,好让凌渊炼成噬光……\"
\"闭嘴!\"
九劫松的根系突然暴起,却撞上莲丛凝成的黑盾。寒霖的残影飘至言兮身后,冰冷的吐息拂过她耳畔:\"你总问我为何备着解药……\"断臂忽地贯穿她丹田,\"因为真正的毒,早就种在你魂魄里啊。\"
剧痛撕开裂魂的伪装。言兮呕出的血中浮着莲籽,落地即生新芽。她踉跄跪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莲池中扭曲——白发间生出漆黑莲苞,眼尾蔓延出与寒霖一模一样的咒纹。
\"为什么……\"她攥住穿透胸口的莲茎,鎏金血灼得黑莲嘶鸣,\"你让我恨凌渊七十三世,却把自己变成比他更恶的魍魉?\"
寒霖的虚影在莲香中淡去,最后一丝灵光没入老者手中的青铜瓮:\"当年你问我可曾悔过……\"瓮中传出闷笑,\"我悔的是没早些看透,这世间最烈的毒从不是鸩酒……\"
\"而是求不得。\"
黑莲骤然怒放。莲心迸发的噬光吞没月华,往生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言兮在黑暗中摸索到弑神枪,枪身龙纹正被莲根侵蚀剥落——凌渊封印在枪魂中的记忆终于破茧:
雪夜寒潭边,少年凌渊死死按住寒霖执剑的手:\"你若敢用黑莲咒伤她……\"
\"那便让三界陪葬!\"寒霖眼底翻涌着比莲毒更疯的执念,\"我宁可她恨我永生永世,也不容她为你流一滴泪!\"
弑神枪突然发出悲鸣。言兮的白发寸寸成灰,露出底下新生的青丝。她握枪刺穿自己的心脏,莲根缠住的冰魄珠在血光中浮起——那里面封存的不是凌渊的龙魂,而是寒霖饮鸩那日,偷偷藏进她魂魄的一缕干净元神!
\"师兄……\"
鎏金血染红的黑莲突然调转莲心。噬光化作滔天烈焰,将老者手中的青铜瓮烧成赤红。寒霖最后的声音混在火中,温柔得仿佛回到三人初遇那日:\"别怕……\"
\"这次师兄真的不骗你了。\"
九劫松的根系缠住焚天烈焰。言兮抱着渐冷的冰魄珠跌入莲池,看着噬光将寒霖最后的残识烧成星屑。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灰烬时,她腕间褪色的同心契突然滚烫——凌渊刻在九霄之上的偈语浮现在焦土:
【莲开并蒂原非劫
光灭处始见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