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扣住苏曼曼的手腕,乾坤袖在身后狂卷如龙,裹着两人一头扎进了黑雾翻腾的巷口。
“这地方……有点意思。”他一边喘气一边扫视四周。
眼前是一条歪歪扭扭的青石板路,两侧是破败不堪的老宅,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灯笼,灯芯却不是火光,而是幽蓝色的磷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脂粉混着腐水的味道,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阴冷气息。
“秦淮鬼市?”苏曼曼抹了把嘴角的血,皱眉,“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比被陆子明用‘命锁’困死强。”花自谦松开她的手,袖中金线缓缓收回,“再说了,七姑的红袖裁缝铺就在这一带。”
“可她只在暴雨夜出现。”苏曼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那双原本紧致贴肤的黑丝此刻已经变得僵硬泛红,边缘还带着一丝诡异的铜锈色,“而且我现在这状态,怕是连试衣间都进不去。”
“别急。”花自谦摸出一枚铜钱在指尖一弹,铜钱滴溜溜转了几圈后猛地钉入地面,“东南巽位有生门,走。”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一路深入,脚下的砖块仿佛会呼吸般微微起伏。忽然,苏曼曼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心!”花自谦伸手去拉,却迟了一步。
只见她一脚踩进一块松动的砖缝,砖下竟藏着一只绣工精致的红缎鞋,鞋头缀着一朵金线牡丹。鞋刚一触地,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
“靠!”苏曼曼猛然后退,但那只鞋已如同活物般缠上她的脚踝,布料瞬间收紧,像是蛇一般往她小腿上爬。
“这是清末的缠足血袜!”花自谦脸色大变,袖中金线暴起,想将那鞋子斩断,却被一股邪力反弹回来,“它能吸收穿者的怨念和痛苦来强化自身!”
“现在不是讲历史课的时候!”苏曼曼咬牙切齿,黑丝本能地暴涨,想要撕裂那只鞋,结果却像撞上了铁壁,反而被震得一阵刺痛。
“别挣扎!”花自谦迅速掏出一张符咒拍在她脚背上,“我封不住它,但可以延缓它的侵蚀速度。”
话音未落,那只鞋已完全包裹住她的整条小腿,黑丝也被强行同化,变成了一只三寸金莲战靴,通体暗红,隐隐浮现出血色纹路。
“我靠……”苏曼曼低头看着自己变形的腿,差点没忍住尖叫,“我现在看起来像个清朝格格?”
“至少你现在还能走路。”花自谦叹了口气,“而且这玩意儿说不定还有点用。”
“有用个屁!”她怒道,“我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战斗了!”
“先别慌。”花自谦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鬼市里什么东西都有,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落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柔软的肉团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这路……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苏曼曼皱眉。
“不是错觉。”花自谦眼神一凝,“我们在阵中。”
话音刚落,脚下的青石板突然亮起一道幽光,紧接着,整条街道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成一面巨大的镜子。
“步步生莲杀阵。”花自谦低声念出阵名,“以情杀为引,借执念为刃,步步皆是陷阱。”
“所以呢?”苏曼曼咬牙,“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回头路不可能,只能往前闯。”他说着,抬脚踏上前方的一块青石板。
石板应声而碎,一道血影从中窜出,竟是一个穿着旗袍的民国女子,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救命……”她张口说话,声音却是男声,“救我……”
“幻象。”花自谦冷冷道,“别看她的眼睛。”
可苏曼曼已经愣住了。
“怎么了?”他一把拽回她。
“那是……民国的情杀现场。”她喃喃道,“那个女人……她被人勒死了,就在这块石头下面。”
“你看到的不只是幻象。”花自谦沉声道,“你的心血染触发了天孙目的一部分能力,能窥见石板上的因果业力。”
“那我们岂不是要穿过整个民国情案现场?”她苦笑,“这哪是杀阵,分明是大型沉浸式恐怖剧本杀。”
“别废话。”花自谦拉着她继续前进,“记住,别停,别看,别听。”
他们一步步踏过青石板,每一步都像踏入一场新的死亡回忆:有情侣因家世不合殉情、有舞女被情夫毒杀、有富商为争遗产亲手掐死亲弟……
“撑住。”花自谦一边警惕四周,一边紧紧抓着苏曼曼的手,“快到中心了。”
“你确定那里有出口?”她声音有些发颤。
“不确定。”他咧嘴一笑,“但我赌它有。”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最后一块青石板时,那块石板突然翻转,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跳!”花自谦毫不犹豫,拉着她纵身跃下。
黑暗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等再次睁开眼,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老裁缝铺内,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鞋袜,有的甚至还在轻轻蠕动。
“红袖裁缝铺。”苏曼曼喃喃道。
“七姑?”花自谦开口。
角落里的帘子轻轻晃动,一个披着红纱的身影缓缓走出。
“你们来了。”七姑的声音沙哑又熟悉,“我知道你们会来。”
“你能帮我脱掉这双鞋吗?”苏曼曼抬起脚。
七姑盯着那只三寸金莲战靴看了很久,才缓缓点头:“可以,但代价不小。”
“什么代价?”花自谦问。
“一段前世的记忆。”七姑轻笑,“你愿意交出来吗?”
花自谦沉默片刻,伸出手:“成交。”
“等等!”苏曼曼抓住他的手腕,“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前世记忆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还记得锦衣卫那一世的事吧?”
“我记得。”他看向她,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但比起那些,我更在乎你现在的安全。”
“你疯了。”她咬唇。
“可能吧。”他笑了笑,“但花少爱黑丝,这不是你说的吗?”
七姑缓缓走近,手指轻轻搭上那只金莲战靴。
“准备好了吗?”她问。
“等等!”苏曼曼忽然叫住她,“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帮我们?”
七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掀开了面纱。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眼角泪痣清晰可见——
正是百年前,为她缝制嫁衣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