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朔城,段府,段锦和段戟风躲在假山后面,被邱泽源带的人发现了,将他们藏身的地方团团围住,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段戟风非常着急,小声道:“少爷,少爷,人来了。”
现在生死攸关之际,段锦反而冷静下来。
他抬眼看了段戟风一眼,低声嘱咐他道:“别出去。”
他自己反而慢慢走出去,他浑身是血,眼里集满了仇恨,围着的人被他的气势所摄,全都后退了两步。
段锦环视一周,没有看到邱泽源,大喊道:“邱泽源,你给我滚出来。出来。”
队伍后面传来邱泽源沉着的声音道:“都让开。”
羌人士兵们见识过他的本领,非常听他的话,很快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邱泽源慢慢走过来,看到段锦狼狈的样子,痛快地笑了一声,然后将一个东西扔到段锦面前。
段锦接过来,发现竟然是父亲的头颅,他目眦尽裂,将父亲的头颅抱在怀里,恨不得将邱泽源千刀万剐。
“邱泽源,你简直不是人!”
邱泽源让其他人后退,抽出刀来。
“锦奴,徒儿,你是我最喜爱的徒弟,如今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输了只能死在这里了。”
段锦喘着粗气,一把将脸上的眼泪抹净,然后将段芳的头递给随后跟着出来的段戟风道:“收好父亲的头颅。”
段戟风非常害怕,有些无措地抱着段将军的头颅,低声喊道:“少爷。”
段锦看向邱泽源:“让戟风走,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邱泽源对这种小人物不在意,摆手道:“放他走。”
段锦推了段戟风一把:“快走。”
“少爷。我走了,你怎么办?”段戟风带着哭腔说道。
段锦从地下捡了一把刀,缓缓道:“我死了记得给我收尸,走吧。”
他还是不肯走,段锦大喝道:“快滚。”
段戟风只能抱着段芳的头踉踉跄跄跑了。
段锦看着他走远了,才对邱泽源说:“来吧。”然后发狠地劈向邱泽源。
可惜段锦所有的武术都是邱泽源教的,他的一招一式邱泽源全都熟悉,他左劈右砍,怎么也挨不着邱泽源的身体,却被他一次又一次打趴在地。
最后一次,邱泽源没了耐心,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温柔道:“徒弟,别费力气了,你打不过我。”
段锦却不信邪,挣扎地站起来想要继续打,邱泽源却觉得厌烦了,一刀刺穿了段锦的身体,然后拔出刀来。
段锦瞪大了眼睛,缓缓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嘴里流出鲜血,不动了。
邱泽源踢了他一脚,见他没了声响,拿出手帕来擦擦手,道:“走吧。”
他将手帕扔在地上,盖在了段锦的脸上。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段家一家人的尸体。
段锦是被雨水拍醒的,大雨倾盆而下,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混着血水流了满地,雨浇在脸上,他心如死灰,觉得不如这样死了算了。
如今父亲和母亲都死了,姐姐被邱泽源掠走了,自己能做什么呢,他又打不过他,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下,不打算起来了。
当他又一次要陷入昏迷的时候,一只鸽子飞到他身边,扑棱着翅膀,咕咕叫着。
“青鸟?”段锦被惊醒过来,对,杨悠,他还有杨悠,他还等着他的回信。
段锦恢复了些力气,慢慢坐起来,将鸽子抱在怀里,但他的怀里很冰冷,鸽子不太舒服,一直在挣扎地出来。
段锦感受到他翅膀的力量,他放开它,它飞出去,然后又落到他的肩膀上不动了,他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肩膀上的鸽子有些不解,歪头看他。
段锦发泄了一会儿情绪,冷静下来,咬牙从自己内衬撕了一块干净的布,将伤口包扎好。
他缓了一下,站起来,将院子里的尸体一具一具抬到房间里去,然后在房间里点了一把火。
段锦对着火跪下,对着家里人发誓:“爹娘,孩儿发誓,绝对会让邱泽源血债血偿的。”
他以头抢地,雨水浇在他的额头上,冲刷了血水,雨水浇在燃烧的房间里,房顶不堪重负,塌陷了,盖住了尸体。
段锦站起来,将他埋在树下面的酒挖出来,灌在在嘴里,大喊一声:“啊!”
段锦从段府的库房里找到一些残存的金疮药,他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了,然后再收拾一些细软,他打算去找姐姐。
段锦打听到朔城沦陷后,羌人已经开始攻击河城了,他便将自己打扮成乞丐的模样,决定一路跟着他们往南走,乘机报仇。
羌人动作很快,段锦还未到达河城就听到了河城沦陷的消息,河城也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但此时他已经心如铁石了,听到任何消息都不会有波动了。而且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么冲动的段锦了,他变得沉着,冷静,做任何事情都深思熟虑起来。
如今羌人气势正盛,他们可能继续南下,所以下一个目标便是河城的南边平山城。
如果他能够在羌人之前赶到平山城,告诉他们早做准备,是不是能够阻挡羌人南下的脚步呢?
平山城在河城南边,有平山,黑山和秋山作为屏障,易守难攻,羌人应该很难攻下。
段锦趁着羌人在河城烧杀抢掠之时,徒步来到平山城,趁机告诉平山城。
可惜平山城知府并不相信他,不仅不加以防守,反而认为他扰乱军心,将他赶出去了。
段锦无计可施,只能待在平山城城外等着羌人的到来。
羌人并未在河城停留太长时间,很快就到了平山城城下。
段锦心想即使没有做准备,但平山城天然屏障,易守难攻,羌人不容易攻破。
谁知平山城知府看到羌人来了,竟然吓得投降了,羌人轻而易举占领了平山城。
段锦实在是对平山城知府做法深恶痛绝,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无力回天。
不过他倒是有个意外的收获,他终于在队伍里面看到了邱泽源。
他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他,但也知道如今自己势单力薄,而且武功薄弱,实在是无法报仇,现在他能做到的只有救回姐姐了。
在平山城待了三天,羌人队伍又开始往南边走了。
段锦悄悄地跟在队伍后面,他现在蓬头垢面,即使段芳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了。
跟了三天,段锦已经很熟悉羌人的习惯了,而且判断出姐姐就在这支队伍里面。
他曾看到邱泽源后面一直跟着一辆马车,而且他的帐篷也一直紧紧闭着,从来不让人进去,段秋心可能就在里面。
一日,他看到邱泽源出去,他估摸着羌人的习惯,趁着守卫交换的时候,摸到邱泽源的帐篷旁边,探头进去果然看到一个女子坐在里面垂泪。
赫然就是段秋心!
他闪身进去,低声喊道:“姐姐。”
段秋心想着父母和弟弟,正在伤心流泪时,就听到有人进来了,她认为是个仆人,但没想到是个乞丐。
她刚要喊救命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再仔细看来人,虽然他穿的破破烂烂,满脸污垢,但她认识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弟弟,那是弟弟!
段秋心忙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心疼地看着段锦,低声哭道:“锦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段锦看着段秋心鼓起来的肚子,柔声问道:“几个月?”
段秋心叹气:“五个月了,锦奴,是姐姐心盲眼瞎,找了一个畜生,是姐姐害死了爹娘,我…”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痛哭起来。
段锦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姐姐,不是你的错,是邱泽源,我已经发誓了,绝对要让他血债血偿。”
段秋心擦擦眼泪,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脸上露出慈母的微笑。
“我多次都想自杀,但孩子还在,我哭泣的时候它在安慰我,实在是舍不得它,锦奴,你明白吗?”
段锦也很难受:“姐姐,我明白,咱们走吧,离开邱泽源,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他报仇的。”
段秋心还未回答,外面传来邱泽源阴阳怪气的声音:“乖徒弟,你要走向哪里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