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西坠。玄墨天碑在破晓前的至暗里温润如墨玉,碑顶那盏新生的九窍山河灯映着稀薄星辉。青莲灯壁微刻的万里河山上泛起晨露般的光,照得碑底盘绕的金纹藤蔓显出几分暖意。
“咕嘟…咕嘟…”
皇陵残塔断壁的阴影里,一道墨绿粘稠的涎液正从塔基裂缝渗出。那并非雨水,而是被青莲净焰焚灼成重伤的地脉蚀毒。毒涎避开碑光范围,如蛇蜿蜒漫过焦骨,悄然渗入一片未散的星槎油污。
油污遇毒骤然沸腾!黑亮油膜表面鼓起无数混着紫金沙粒的脓泡!脓泡相继炸裂,腾起污浊浓烟,烟雾中凝出数百张扭曲的星官脸孔——皆是被焚魂飞魄散的钦天监属官怨魄!怨魄裹着蚀毒脓烟升腾,在空中凝成遮天蔽日的毒瘴阴云,沉沉压向天碑!
阴云卷过之处,碑底初萌的青苔瞬间枯黑!
毒云临碑!
碑顶青莲倏然亮如寒星!莲灯九窍同时迸射青光!每一束光皆化作三尺莲茎,茎端裂瓣开蕊,凝成九盏稍小的分灯悬空!分灯光焰摇曳,在碑周环成九宫灯阵,青玉髓光流转如壁!
滋啦——!
毒瘴撞上光壁,腥臭浓烟翻滚!分灯莲焰瞬间被染上一层污紫!光壁明灭欲碎!焰中浮沉的山河微雕出现裂痕!
碑心深处,那方融尽国运的鎏金基座嗡鸣震荡。青莲主灯灯芯猛地收缩,一点凝练到纯粹的青白灯芯火被剥离出来,如流星射向主灯正下方——那里是新碑「昌隆」刻痕中的“隆”字峰尖!
火芯触字峰!
鎏金峰尖瞬间熔融成暗红浆珠!浆珠流淌,竟在玄玉碑面上蚀出一道上达「国」字天顶、下抵虬龙碑根的深槽!槽底流淌的不是金液,而是从焦土地脉深处被碑体重力抽引而来的——粘稠腥浊的地髓秽浆!
秽浆槽成!漫天毒瘴如同饿蟒嗅血,猛地舍弃九莲灯阵,争先恐后扑向那道新成的秽槽!
就是此刻!
青莲主灯灯壁微刻的万里山河骤然剥离!山化为链,河凝为锁,九条青玉髓光凝成的山河巨链轰然垂落!链首龙头怒张,瞬间啃死九股最粗壮的毒瘴根须!
“嗤啦!”
瘴气如布帛被生生撕裂!山河链猛拽毒瘴入槽!污秽的毒瘴浆流与槽内滚烫的地髓秽浆狠狠相撞!
轰——!!!
如冰水泼入滚油!秽浆槽炸开万丈腥浪!青黑毒烟、赤紫秽气、怨魄嘶嚎混杂升腾!两股至邪之力疯狂抵消、炼化、蒸腾!整片皇陵废墟被翻滚的浊气吞没!
天碑在毒云秽浪中岿然不动。碑顶那盏孤悬的山河青灯成了混沌中唯一的灯塔。灯芯深处,一缕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意念穿透污浊——那是刻在楚旭骨子里、在冷宫囚禁岁月中无数次在灰土上勾画的城寨图样!
意念注入灯焰!
浸染了污紫的分灯莲焰骤然澄澈!九盏分灯凌空飞旋,焰光交织如梭!浊浪翻滚中,一面青玉光网凭空展开——网线细密,赫然是新碑蜂窝孔窍的微缩复刻!光网落下,如同巨滤笼罩秽浆槽!
嗤嗤嗤——!
沸滚的毒浆秽气被滤网层层筛分!怨魄被净化湮灭,蚀毒凝成墨绿结晶沉渣。唯有最精纯的地髓阴力穿网而过,化作粘稠如蜜的暗金流浆顺槽流下,汇入碑底盘绕的金纹藤蔓!
藤蔓遇浆即活!疯狂扭动生长!粗如蟒躯的金藤蜿蜒而上,缠绕碑体,直达顶端的青莲主灯!
“噗…”
青莲灯盏底座裂开一孔,藤尖钻入!
地髓阴力沿金藤奔涌灌入!莲灯青焰骤然暴涨三丈!焰中山河微雕尽数点亮!整盏青莲灯轰然巨震,灯壁裂纹纵横!每一道裂痕内都喷涌出纯青色的熔融玉髓!
玉髓流淌过处,裂纹弥合如初,更在熔融玉质中留下亿万道微缩沟壑——沟壑间是重峦叠嶂、长河入海的浮雕脉络!莲灯膨胀!灯盏边界融化模糊,最终凝成一座九峰环抱、三川归流、城垣雄立于中央的——青玉髓山河微城!
小城悬浮天碑之顶!
城中街巷依稀,更有三粒金刚石微尘悬于城心,作北斗引路之局。
当最后一缕污秽毒气在莲城青光中化为青烟,皇陵废墟上空浊气尽散。新碑浴在初晨的淡金中,通体玄玉般澄澈。碑底金藤已化为环绕碑座的蟠龙金纹,纹路沟壑内沉淀的暗金地髓浆液如血液搏动。
“咚…咚…”
蟠龙金纹深处传来缓慢沉重的心跳声,与遥远大业皇都的晨钟隐隐共鸣。城头青旗展卷之处,似有玄甲新锐正踏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