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的声响吞没了小北的喘息。
她第三次调整运动相机的夜视模式,镜头扫过祠堂横梁垂落的破败经幡——本该静止的布料正诡异地朝东南方向飘动,与穿堂风的方向完全相悖。
“家人们看这个!”她压低声音凑近布满蛛网的神龛,运动鞋后跟突然踩碎半块松动的青砖。
直播间突然炸开的弹幕还没看清,脚底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裂缝里露出的根本不是夯土,而是某种类似龙鳞的青色石纹,每片鳞甲缝隙里都渗着暗红黏液。
怀里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古董店特有的沉香气息似乎穿透听筒:“青砖每碎三块,地脉就断一截。小姑娘,你背包侧袋的朱砂粉还剩多少?”
小北猛地转身撞翻供桌,三支电子蜡烛滚进砖缝的瞬间,满地龙鳞纹突然活了似的翻涌。
镜头里她苍白的脸被映成青色,祠堂四角同时响起铁链拖拽声。
某个湿冷的东西擦过她后颈时,直播信号突然跳转到三十秒前的静止画面。
地窖里的霉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
问天甩开铁尺上沾着的槐树皮,突然停在三步外的石阶拐角。
女孩背包里掉出的鎏金铜盒正在青砖上打转,盒盖缝隙渗出的沉香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八年前那个暴雨夜,同样的香气从师父断颈处喷涌而出。
“别动!”他甩出墨斗线缠住小北手腕的瞬间,地砖裂缝喷出的黑雾已凝成三指利爪。
铁尺钉入雾气的刹那,刺耳的金属锈蚀声让两人同时捂住耳朵。
问天看着祖传的镇山尺在雾中化作红粉,瞳孔里映出黑雾核心闪烁的森白——半截布满符咒的脊椎骨正吞吐着龙鳞状磷火。
小北突然扯开领口拽出龟甲吊坠:“东南巽位!”龟甲撞上雾气的瞬间,问天已经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残缺的山海纹。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溃散的黑雾竟在青铜棺椁表面凝成清晰的敕令——正是他当年留在昆仑冰洞的镇魂符。
祠堂外突然传来瓦片爆裂声。
问天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看着掌纹又深了几分的右手,视线掠过小北背包里露出的铜盒锁扣——那里本该镶嵌翡翠的位置,此刻却是个微型信号发射器,红灯正随着暴雨节奏明灭。
窗外某处,翡翠冷光穿透雨幕在某扇玻璃上折射出罗盘投影,但转瞬即逝的绿芒很快被雷电压制。
祠堂地窖渗出的黑雾在排水沟蜿蜒,最终流向三条街外的古董店后院井口。
青鸾的翡翠罗盘在雨幕中第三次亮起时,问天终于看清了梁柱上若隐若现的凹槽轮廓。
那些被青苔覆盖的雕花深处,破碎的龙形纹路正渗出冰晶般的寒芒,与他掌心残留的山海纹产生共鸣。
“八卦锁龙桩!”问天扯断缠在手腕的墨斗线,线头铜锥精准刺入小北脚边的水洼。
沸腾的水汽裹着龙鳞纹直冲天井,将横梁上十八根青铜钉震得嗡嗡作响。
在碎裂的瓦片雨中,他看见青瓦缝隙透出的翡翠冷光正在东南角勾勒出残缺的星宿图。
小北后背撞上神龛的瞬间,龟甲吊坠突然烫得惊人。
她反手抓住供桌边缘,发现那些被黑雾腐蚀的雕花正在重组——貔貅的眼睛变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麒麟的尾巴化作二十八宿的标记。
“你左后方第三块地砖!”她冲正在躲避黑雾的问天大喊,指甲深深掐进龟甲裂缝渗出的朱砂。
问天旋身踹飞扑来的雾爪,铁尺残片划破掌心。
混着龙脉气息的血珠甩上梁柱时,原本死气沉沉的木纹突然活过来,将那些闪烁的翡翠冷光折射成三维星图。
他瞳孔骤缩——那些旋转的光点分明是师父当年在昆仑冰洞教他的《撼龙经》残章。
“接着!”青鸾的声音穿透暴雨砸在窗棂上。
翡翠罗盘撞碎玻璃的刹那,问天凌空接住崩飞的翡翠碎片。
掌心伤口接触玉石的瞬间,整条横梁突然浮现出用鲛人血写就的敕令,与青铜棺椁上的镇魂符形成阴阳两极的阵眼。
小北的运动摄像机镜头记录下永生难忘的画面:问天踩着逆流的雨水跃上房梁,白发正从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墨色。
他掌心的翡翠碎片嵌入龙尾凹槽时,那些溃散的星图突然化作实体化的金色符文,如同手术缝合线般将破碎的龙脉重新接续。
“乾位缺角!”青鸾的罗盘突然在窗台炸成齑粉。
问天咳出的血珠溅在小北扬起的脸上,后者几乎凭着本能扑向摇摇欲坠的西南立柱。
龟甲吊坠擦着雾爪插入腐朽的榫卯结构,整座祠堂突然发出巨龙翻身般的轰鸣。
小北在瓦砾雨中抓住了问天抛来的最后一块龙骨碎片。
那截森白的骨头表面,细如发丝的暗红纹路正与她龟甲上的裂痕完美契合。
祠堂地砖化作流沙的瞬间,问天已经拽着她的衣领破窗而出,身后传来建筑结构逆向旋转的恐怖声响。
两人摔进泥泞的瞬间,暴雨突然停了。
小北撑起身子时,看见问天右手掌纹已经深得像百年古树的年轮,而那缕垂在他眼前的发丝彻底雪白。
她刚要开口,鼻腔突然钻进一丝甜腥——从祠堂废墟缝隙渗出的地下水,正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