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茗烟气得咬牙切齿:“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他对我的情谊,你根本不懂!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非要跟我撕破脸,你可是被退亲的女人,就完全不为自己留后路吗?”
你给她讲道理,她给你耍横撒泼。你给她耍横撒泼,她又要给你讲道理?
真是笑话!
就算她不想与窦茗烟为敌,她就会放过自己吗?
窦文漪满脸无所谓,“那个鹤香散交出来吧!”
窦茗烟紧抿着唇,整个人都在纠结。
她若错失了这次机会,又该如何挽回局面?裴司堰待她愈发没有那么看重了,就算她顺利嫁进东宫,若是他一直这样冷淡......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厌弃的。
窦文漪似笑非笑,朝后挪了一步,距离池塘沿边只有一步之遥,“三姐姐,你可想好了?”
池中碧波荡漾,荡出一圈圈涟漪,还有几支残荷,水根本不深,她当然不会溺水,但是她这种自损的招数却着实恶心人。
“算你狠!”窦茗烟最会审时度势,最终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玉瓶丢了过去。
紧接着她提着裙子就跑开了,那架势,就好像生怕被她赖上似的。
窦文漪满意地笑了,“不遑多让。”
她要一步步把窦茗烟拖下神坛,看她这条‘贵不可言’的命到底有多精贵。
这时,翠枝急匆匆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姑娘,那些香客根本不用我忽悠,都主动往登鹤台那边跑去了,听他们说好像真的有祥瑞呢!”
窦文漪微诧,“走,我们也去看看。”
她不是都阻止了窦茗烟,这天命福女怎么还是临世了?
当他们赶到登鹤台附近时,四面八方的香客都朝这边赶来,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们议论纷纷,根本无法前进了,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许多维护次序的禁军,不准任何人再登上登鹤台。
窦文漪仰头朝登鹤台望去,登鹤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
那人竟是首辅的孙女——孟静姝!
秋风猎猎,孟静姝脸色苍白,衣袂飘飘,绯红的披帛高高向后飘扬,几只雪白的仙鹤亲昵地围绕着她,有一只甚至还落在她的肩头,宛若壁画上的九天的玄女。
此情此景,让人见之难忘,无不震撼。
窦文漪强忍着笑意,不愧是裴司堰,手段高明,实在让人心服口服!
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把孟静姝骗到那上面去的呢?
孟静姝的睿王的亲事此刻已经过了明路,就差下明旨对外宣告了,这时给她送上一定‘天命福女’的桂冠。
不知道睿王今夜会不会失眠?
他会为了避嫌,放弃孟家这门筹谋已久的亲事,还是欢欢喜喜迎娶‘天命福女’做他的睿王妃?
孟家可是四世三公,依睿王的智慧,他肯定不会放弃这门亲事,只是孟静姝因为这件事,想要重得睿王的真心,怕是有些难度了。
也不知道,窦茗烟得知她的一番心血全给孟静姝做了嫁衣,又是何等滋味。
人群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吸引了窦文漪的眸光。
“......沈大人,这些香客是否要驱离?还请你定夺。”
一队禁军跟在沈砚舟的身后,衬得他整个人凌厉如剑出鞘,森冷中带着杀伐之气。
闻言,沈砚舟脚步微顿,眉梢微挑,“那仙鹤待在上面多久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沈砚舟抬眼朝登鹤台望了过去,仔细留意着孟静姝。
天命福女?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孟静姝可是圣上亲自挑选的睿王妃,她根本不需要任何气运加身。
这种昏招怎么都不像出自孟相之手,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那这一幕到底又是谁在捣鬼?
思及此处,他唇畔带一丝意味不明的冷意,“稍安勿躁,若是仙鹤有异常,攻击孟家小姐,就想办法救人,务必保下她的性命。弓弩手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准备妥当!”
“若有异常,随时来报。”说罢,沈砚舟转身朝不远处竹林深处走去。
窦文漪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见他独自一人,便悄然跟了上去,“沈大人,请留步。”
沈砚舟蓦地回首,平静地看着她,“窦四姑娘,何事?”
窦文漪下意识瞥了一眼四周,上前几步,把那个玉瓶摊在掌心,压低了声音,“大人,今日之事,全因这‘鹤香散’所导致的,有人想利用它制造祥瑞。“
沈砚舟洞若观火,盯着她的雪白的手心,并未接那玉瓶。
“慧极必伤,窦四姑娘就不怕吗?”
“我是相信沈大人的为人,才冒险过来的,还望你对此事保密。”窦文漪心口微怔,自然听得出他对自己的担忧。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一点就透。
窦文漪垂眸,认真解释道,“实不相瞒,这药粉出自玄明大师之手,我与他确实有私仇,我从小被他批了‘刑克六亲’的恶命,所以对于他的事格外留意。他引出‘天命福女’的谶言,再故意制造‘祥瑞’,究竟是何目的,我不得而知。”
“可他故意扰乱圣听,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我的话是否有假,沈大人只需稍作查验,就会辨别真伪。我并非希望沈大人帮我出头,只是若有机会,还望大人公正严明,不偏不倚,顺势而为。”
玉瓶一直摆在她的手心,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沈砚舟不可察地抽了抽唇角,接过了那瓶‘鹤香散’。
他叹了一声,“这事太过危险,四姑娘以后还是少参与好。因果轮回,自有报应,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窦文漪松了口气,沈砚舟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他清明自持,与天宁城那些权贵截然不同。
他才是朗朗如月的君子,可惜,上辈子却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这一世,希望他能为自己而活,再也不要沦为睿王手中的刀。
——
偌大的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穆宗皇帝坐在御座上,抿了一口茶,“看来玄明还真有几分本事?他的谶言倒是应验了?”
“睿王,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