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依旧是总设计师,负责绘制图纸,讲解原理,把控关键环节。
柱子这个对木工活计已经近乎痴迷的小“鲁班”,则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所有木质构件的加工和组装任务。
那扇车的整体框架、风扇的叶片、导风的箱体、盛粮的漏斗、以及那些需要精确角度和间隙的斜板、筛网,都在他那双日益灵巧的手中,用最合适的木料,通过最精密的榫卯结构,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
铁牛虽然在这“扇车”的制作中,能发挥他那打铁技艺的地方不多。
但也主动承担起了所有需要大力气、或者需要精确安装轴承和传动曲柄的活计。
石头则依旧是那个不可或缺的“首席参谋”兼“优化大师”。
他会根据父亲的讲解,结合实际操作的便利性,提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却又往往能切中要害的改进建议。
比如,他建议在扇车的出粮口和出糠口,都加上可以活动的挡板和布袋接口,方便收集和更换。
又比如,他发现手动摇动风扇虽然省力,但长时间操作也容易疲劳,便大胆提议,是不是可以也给这扇车,也加上一套类似打谷机那样的脚踏装置,或者干脆就用那打谷机多余的动力,通过皮带传动,来带动这扇车一起转?
虽然他这个“联动”的设想,因为结构过于复杂,暂时难以实现。
但也让张大山对这个二儿子的创新思维,再次刮目相看。
父子几人,就在这充满挑战和乐趣的研发过程中,废寝忘食,精益求精。
仅仅用了不到七八天的功夫。
一台崭新的、看起来比《天工开物》图谱上还要更加精巧和实用的“张氏神风扬谷机”,便成功地屹立在了张家场院之中。
这台扬谷机,通体用打磨光滑的硬木制成,结构紧凑而又稳固。
它的核心部分,是一个装有四片宽大木质叶片的、可以高速旋转的大风扇,风扇的转轴连接着一个省力的手摇曲柄。
风扇的前方,是一个带有可调节开口的漏斗,用来控制下落谷物的流量。
漏斗的下方,则是一套由数层倾斜的木板和不同孔径的竹编筛网组成的、结构略显复杂却又异常巧妙的“分选通道”。
通道的末端,则分别对应着三个出料口——一个用来出净谷,一个用来出瘪籽和碎米,另一个则用来收集被吹飞的糠壳和尘土。
力求能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实现对谷物的“精准分离”。
“爹,这这玩意儿真能自个儿把谷子和糠给分开?”柱子围着这台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扬谷机,左看看,右摸摸,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
“能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张大山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石头,去,把咱们昨天刚用‘神机’打出来的那几簸箕还没扬的稻谷,都给它抬过来。”
“今儿个,就让咱们这‘神风扬谷机’,也给那些还在用簸箕费劲巴拉的老少爷们,开开眼,长长见识。”
很快,几大簸箕混杂着糠壳、尘土和瘪籽的稻谷,便被抬到了扬谷机旁边。
张大山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机器的各个部件,确认无误后。
他让铁牛站在那手摇曲柄旁边,沉声说道:“铁牛,听俺号令,先匀速摇动,别太快,也别太慢,让那风扇先转起来。”
“是,爹。”铁牛应了一声,双手握住曲柄,开始稳稳地、有节奏地摇动起来。
只听那扬谷机内部,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那四片宽大的木质叶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飞速旋转起来,带起一股强劲而又稳定的气流,从风扇前方的出风口喷薄而出。
“石头,倒料!”张大山对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石头喊道。
石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簸箕混杂的稻谷,对准了扬谷机上方那个倾斜的漏斗,缓缓地将谷物倒了进去。
就在那些混杂着糠壳的谷物,从漏斗底部均匀地落下,与那股强劲的人造“神风”相遇的瞬间。
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些比重较轻的糠壳、尘土、以及一些干瘪的、不饱满的瘪籽,几乎是在接触到风流的刹那,便被毫不留情地吹飞了起来,如同柳絮一般,飘飘扬扬地,朝着扬谷机后方那个专门用来收集废料的区域飞去。
而那些饱满、沉甸甸的优质谷粒,则因为自身重量较大,受风力影响较小,只是被吹去了表面的尘土和细小的糠皮,然后便沿着那设计精巧的斜板和筛网,一路“过关斩将”。
最终,“哗啦啦”地,如同金色的瀑布一般,从那个专门用来出净谷的出口,准确无误地落入了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箩筐之中。
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些头稍小一些的碎米,或者成熟度稍差一些的、比重介于饱满谷粒和瘪籽之间的“次等粮”,竟然也被那巧妙设置的筛网给拦截了下来,从另一个出料口,单独分离了出来。
神风劲吹,谷糠分离,良莠分拣,精准无比!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就像是一场充满了智慧和美感的魔术表演。
铁牛只管稳稳地摇动着曲柄,保持着风力的均匀。
石头则只需要控制着倒料的速度,确保谷物能均匀地进入风选通道。
那原本需要好几个人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完成的扬谷精选的活计。
在这台“神风扬谷机”面前,竟然变得如此简单,如此高效,也如此赏心悦目。
只一盏茶的功夫。
那原本混杂不堪的几大簸箕稻谷,竟然就被这台神奇的机器,给“梳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箩筐里,是堆积如山、金黄饱满、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的净谷。
另一个稍小一些的容器里,是数量不多、但也可以用来喂鸡喂鸭或者做些杂粮粥的碎米和次等粮。
而扬谷机后方那片空地上,则堆起了厚厚的一层糠壳、尘土和瘪籽,这些东西,虽然不能直接食用,但却是沤制堆肥的绝佳材料,一点也不会浪费。
早已闻讯赶来、将张家场院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们,看到眼前这幅景象,一个个都惊得是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半天都合不拢。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还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扬谷法子吗?
这分明就是传说中那些能呼风唤雨的神仙,才有的手段啊!
“爹......这......这也太太厉害了吧!”石头也是看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再次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张大山看着那高效运转的扬谷机,又瞅着乡亲们那一张张充满惊喜、敬佩和渴望的脸庞。
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知道,有了这台“神风扬谷机”。
青石村的粮食加工,算是彻底摆脱了看天吃饭、费力低效的原始状态。
“精准分离”,颗粒归仓,再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张大山默默地,从那装满了净谷的箩筐里,抓起一把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谷香的金黄稻谷。
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感受着那份踏实,那份厚重,那份丰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