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以为按着裴南鸢的性子，她被卫国公老夫人如此嘲讽，定会哭闹一番，可是又出乎她的意料，裴南鸢没哭没闹，只是没有示弱，她扯着嘴角冷笑，阴阳怪气道，
“母亲这话有些严重了吧，就算女儿当了太后，也不敢指摘母亲的行事啊！如果我那时真有那种勇气，能忤逆得了母亲，想来卫国公府也不会遭那灭门之灾。”
卫国公老夫人对裴南鸢有怨，裴南鸢又何尝没有。
她也不是卫国公老夫人记忆中的那个裴南鸢了，漫长又孤零的幽禁，改变了她太多，就算她心里对卫国公老夫人满是怨怼，但也不会似从前一样，如同没有糖吃的孩子般哭闹。
卫国公老夫人也是诧异裴南鸢的改变，她以为裴南鸢还会因她三两句话，委屈哭闹，可是现在能冷静对她反唇相讥的裴南鸢让她感到陌生。
看来上一世她死后，除了卫国公府的灭门之祸，裴南鸢一定比她们经历的还要多。
卫国公老夫人心里多少有些心疼这个女儿，可是碍于谢妙仪和几位姨娘在，她也放不下面子向裴南鸢低头妥协，她只能嘴硬下去。
“上一世犯错的，又不是我一人，你难道荒唐事做少了，我只盼着这一世你能让我省些心。”
裴南鸢仍没有示弱，她反唇相讥道，
“母亲这句话更是没有道理，母亲有为我不省心过吗？或者为我的不省心做过什么吗？
上一世我是做过许多荒唐事，没少给家里闯祸，可是哪一次不是嫂嫂帮我解决的。
我记得我入宫前在南山寺和淮西王私会，被京城最碎嘴的莱阳侯夫人撞见，是嫂嫂为我奔走，帮着遮掩过去了。
我入宫后，又被太后撞见与淮西王拉扯，也是嫂嫂在太后宫前跪了三天，为我求的情。那个时候母亲又在哪里？”
裴南鸢突然质问起卫国公老夫人，卫国公老夫人当然记得她是怎么做的，她有些羞愧的撇过头，避开谢妙仪的目光。
裴南鸢也不等卫国公老夫人为自己找狡辩的话，又继续嘲讽道，
“哦，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母亲病了，卧床了好几日，就这么给躲过去了，不过母亲病得也真的蹊跷啊，待事情一解决，母亲立马就生龙活虎的痊愈了。”
这些话是上一世裴南鸢没有机会对卫国公老夫人说的，她想明白这些都是在她幽禁之时。
卫国公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和培养，比起裴长安来，更多的是出于利用，上一世她被当做工具，当做踏板，她的不满和怨恨只能压在心中。
她就是要将卫国公老夫人对她虚伪的爱扯破，她才能感觉到痛快。
“裴南鸢！上一世我是做错了，但我也受到了惩罚，你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母亲没脸。”
卫国公老夫人被裴南鸢说得有些激动，也开始揭起裴南鸢的短来。
“而且，上一世难道做错的只有我一个吗？你扪心自问，你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帮着裴长安助纣为虐。”
她要了一辈子的体面竟让裴南鸢当着谢妙仪和几个姨娘的面给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就算她错，她也认识到了，难道就不能过去了吗？
卫国公老夫人仍不解气，她继续道，
“裴南鸢，其实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怨恨我上一世逼你入宫，可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也不算委屈了你。而这一世，我也与你嫂嫂说了，如果你真不愿入宫，就遂了你的愿，可是这一次是你自己愿意的啊，你现在又何必又揪着这些不放呢，继续怨恨你的母亲。”
卫国公老夫人这些话根本抵消不了裴南鸢十几年幽禁的怨气。
“我怨恨的仅仅是这些吗？我怨恨的是你和裴长安从不为我真心谋划和考虑，只一味的在我身上的索取，从而让我和我的皇儿生了嫌隙，而且也是你，一步步的纵的裴长安贪得无厌，异想天开，才生出那种歹毒心思，竟要置我与我的皇儿于死地。”
裴南鸢由哀怨转为绝望，“母亲，你和裴长安、裴长行、裴长斛这些人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而我呢，我是不无辜！可是为什么受折磨时间最长的确是我，我被你们孤零零的留在这世上，幽禁在那空寂的宫殿中，目及之处，是四周的高墙，我孤孤寂寂的过了十几年，我的皇儿不到我要死时都不肯与我相见，难道我不该怨你吗？母亲！”
裴南鸢说完也是掩面而泣，屋中之人，除了谢妙仪仿佛都被裴南鸢感染，都一个个抽泣起来。
谢妙仪没有像这些人那样经历过灭门之事，没有体会过那种绝望，而且她觉得比起这些人，她不是那个更可怜的人吗？
她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一辈子，一天福都不曾享受过，就油尽灯枯的没了，她都没哭呢？
而且这些人是不是都忘了，刚才说的不是裴南鸢入宫打点的钱从哪出的事吗？这件事对她来说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