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月蜷缩在岩缝中，手指死死按住右眼。
血晶腐蚀带来的灼痛感像有无数根针在眼球里搅动，每一次呼吸都让痛楚顺着神经蔓延到太阳穴。
他咬紧牙关，直到铁锈味在口腔里扩散——嘴唇被自己咬破了。
\"还有两分钟潮汐就会退到最低点。\"耳麦里传来林炎冷静的声音，\"你的生命体征不稳定，需要延迟行动吗？\"
萧无月松开手，右眼视野里浮现出一层淡红色的光晕。这是血晶与深海环境产生的诡异反应，也是他能伪装成鱼人的关键。
他舔掉唇上的血，低声道：\"不必。痛苦是最好的伪装，一个受伤的鱼人侦察兵就该这样。\"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萧无月知道林炎在想什么——这个曾经用幻术操控难民当人盾的背叛者，现在正主动请缨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记住，你只有三十分钟。\"林炎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六十八层的水压会干扰信号，如果芯片传输中断——\"
\"我会把情报刻在骨头上带回来。\"萧无月打断他，指尖凝聚出一缕灰雾。
雾气缠绕在周身，皮肤逐渐浮现出鱼人特有的青灰色鳞片纹路。这是他从红月教学来的幻术，如今却用来对付曾经的盟友。
潮水退去的声响如同巨兽的叹息。萧无月滑入水中，冰凉的触感让右眼的灼痛稍减。
通过血晶强化的视野里，水下通道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轮廓。六十米外，三个黑影正以标准的三角队形游过一片发光珊瑚丛——深海族的侦察兵小队。
萧无月调整呼吸频率，模仿鱼人特有的间歇性鳃部颤动。他故意让右臂保持不自然的弯曲，伪装成受伤的样子。
当距离缩短到二十米时，领队的鱼人突然转身，黄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水中像两盏小灯。
\"咕噜噜......\"一串气泡从对方鳃部排出。萧无月听懂了这深海族特有的问候语，意思是\"受伤的战士为何独自游荡\"。
他立刻做出痛苦抽搐的表情，从腰间取下一块机械残骸——这是唐雨柔特意准备的诱饵，上面刻着曙光城的标记。
\"发...现人类......\"他模仿鱼人沙哑的声线，\"逃出来的......\"
领队鱼人眼中闪过贪婪的光。它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改变航向朝萧无月游来。
当它们靠近到五米范围内时，萧无月注意到每个侦察兵耳鳍后方都嵌着一小块蓝色珊瑚，正随着水流微微振动。
声波标记器！林炎的警告在耳边炸响：\"别让那些珊瑚碰到你，那是升级版的控尸装置！\"
萧无月假装体力不支下沉，让领队鱼人抓住他的肩膀。对方鳞片上的黏液沾到他脖子上，立刻引发一阵刺痛。
他强忍不适，任由侦察兵们拖着自己向通道深处游去。
\"这个废物能换多少功勋？\"一个侦察兵用深海族语说道，声音通过耳鳍后的珊瑚转化为萧无月能理解的震动。
\"至少三颗珍珠。\"另一个回答，\"但得先确认他不是人类伪装的。上次有个红月教的蠢货想混进来，被祭司大人做成了活体标本。\"
萧无月闭着眼睛，通过右眼芯片将对话实时传输给林炎。
他能感觉到领队鱼人正在检查他的鳃部——这是幻术最难模拟的部位。灰雾在皮下流动，勉强维持着鳃裂开合的假象。
\"伤得不轻。\"领队突然用蹩脚的人类语言说道，\"说句话证明你不是人类。\"
萧无月心头一紧。这是陷阱——深海族知道人类伪装者最难模仿鱼人声带结构。
他剧烈咳嗽起来，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混杂气泡的哀鸣，同时悄悄将藏在指甲里的微型胶囊捏碎。
淡红色液体立刻融入周围水域。这是陈默用血晶和荧光蘑菇提取物配制的干扰剂，能暂时刺激鱼人的嗅觉器官。三个侦察兵同时甩头，领队打了个喷嚏。
\"够了！它身上臭得像腐烂的海葵。\"领队恼怒地用鱼人语说，\"带去中转站，等祭司大人发落。\"
萧无月被粗暴地拽着继续前进。通道逐渐变宽，顶部垂下无数荧光触须，照亮了下方一个由珊瑚和金属残骸搭建的圆形平台。
十几个鱼人士兵正在平台上忙碌，将那种蓝色珊瑚安装到某种甲壳类生物背上。
\"他们在标记荧光蟹。\"林炎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这些生物会爬进人类据点的通风系统......\"
萧无月悄悄屈伸手指，让更多灰雾渗入水中。雾气在红色视野里形成细丝，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三个侦察兵背后。
这是他最拿手的\"傀儡丝\"，原本用来操控人类，现在则成为窃听工具。
平台中央，一个穿着贝壳盔甲的高大鱼人正在训话：\"......女王陛下的产卵池还差最后三十个祭品。明天涨潮时，必须把隔离区那些半鱼人全部......\"
萧无月的右眼突然剧痛。血晶像是被什么力量唤醒，腐蚀纹路从眼眶向脸颊蔓延。他咬住舌头才没叫出声，但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怎么回事？\"领队鱼人警觉地回头。
千钧一发之际，萧无月用尽力气指向平台边缘的阴影处。傀儡丝同时发动，让三个侦察兵产生幻觉——那里似乎有银光闪过，像是人类的武器反光。
\"入侵者！\"领队立刻松开萧无月，吹响了警报螺号。整个平台瞬间沸腾，鱼人士兵纷纷抓起三叉戟冲向假目标。
萧无月趁机滚到一堆珊瑚后面。右眼的血晶已经腐蚀到颧骨，但他顾不上疼痛，颤抖着按下藏在耳后的传输按钮。\"听到了吗？它们要用半鱼人献祭......\"
\"收到。\"林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紧张，\"还能行动吗？你右眼的生命体征——\"
\"先听我说完。\"
萧无月从珊瑚缝隙中看到，那个穿贝壳盔甲的鱼人祭司正朝自己藏身处张望。
\"产卵池在六十九层东侧裂缝，需要一百个半鱼人......孵化出来的东西叫深渊之子，能控制......\"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萧无月猛地抬头，看到鱼人祭司手中的蓝色珊瑚正发出刺目强光——那是在检测精神波动。他的傀儡丝被发现了。
\"人类间谍！\"祭司怒吼，声音通过水域震荡传来。所有鱼人同时转身，耳鳍后的珊瑚开始发出高频振动。
萧无月的视网膜上瞬间闪过林炎发来的撤退路线图，但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血晶腐蚀已经蔓延到颈部，右眼视野开始闪烁。他扯下耳麦捏碎，用最后的力量将灰雾凝聚成三个分身，朝不同方向逃窜。
当鱼人追兵被幻象引开时，萧无月挣扎着游向平台下方。那里有个正在组装荧光蟹的工匠，腰间挂着一小瓶闪着蓝光的液体——产卵池的样本！
他撞翻工匠，抢过瓶子塞进伤口溃烂的右眼眶。血晶与液体接触的瞬间，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抓住他！要活的！\"祭司的咆哮声中，三支毒刺弩箭穿透水流射来。萧无月勉强躲开两支，第三支深深扎进大腿。
毒素立刻让左腿失去知觉，但他反而笑了——箭矢来自军方特制的声波弩，说明雷战派出的侦察队就在附近。
他用指甲划开大腿伤口，让掺着毒素的血液形成雾障。
这是最后的掩护——右眼里的样本瓶正在融化，血晶像贪婪的寄生虫般吸收着那些蓝色液体。
剧痛中，萧无月恍惚看到无数画面：深海女王苍白的脸、孵化池里蠕动的巨大阴影、还有......林炎？
不，那是审判者的虚影，正透过他的眼睛凝视这个世界。
\"原来如此......\"萧无月咧开染血的嘴唇，在昏迷前按下植入式芯片的自毁按钮。
数据流像烟花般在他视网膜上炸开，所有情报都压缩成一道加密脉冲，通过血晶与深海液体形成的临时通道，直接轰向六十层的中继站。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林炎的声音穿透水波传来：\"坚持住，我们找到你了......\"
但萧无月知道这是幻觉。就像他过去用幻术欺骗别人一样，此刻他的大脑正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真可笑，这个曾经把背叛当家常便饭的男人，现在居然为了传递情报主动赴死。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他想起红月教主被割喉时喷在自己脸上的血——温热得像是活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