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冬,滇西的雾像凝固的牛奶,裹着勐库茶山的古茶树,连呼吸都带着股陈年老茶的霉味。惊鸿穿着苗族刺绣的对襟衣,脖子上挂着沐云裳给的药师佛翡翠挂件,却还是觉得后颈发凉——自从白云鄂博一别,他总觉得背后有双阴鸷的眼睛,像矿坑亡灵的幽蓝鬼火。
\"小少爷,别抖了,\"阿刀忍着笑,用竹篾挑开挡路的蜘蛛网,\"您这衣服上的苗绣蝴蝶,比香港夜总会的霓虹灯还晃眼。\"惊鸿白了他一眼,衣摆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响,惊飞了树上的雀儿。徐墨农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杨公盘始终指着东北方,那里有座废弃的东巴神庙,正是沐云裳所说的\"亡灵巢穴\"。
神庙的山门早已坍塌,门楣上的东巴文\"鬼门关\"三字被藤蔓缠绕,却依然清晰可辨。惊鸿刚跨过门槛,脚下的石板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骸骨——正是白云鄂博矿区的矿坑亡灵!他急忙后退,腰间的五帝钱风铃却被藤蔓勾住,差点摔进骸骨堆里。
\"慌什么?\"徐墨农转身用折扇敲了敲他的头,\"这些都是被《神路图》唤醒的怨魂,没拿到引渡文牒,出不了庙门。\"话音未落,庙内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无数穿着明代军户服饰的亡灵从墙壁里渗出,他们手中的骨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眼窝中的鬼火映出惊鸿苍白的脸。
沐云裳骑着滇马赶来,七只滇金丝猴驮着竹筐跟在身后,筐里装着用勐库大叶种茶包裹的\"阴兵口粮\"。\"徐先生,\"她扔给惊鸿一包茶饼,\"用茶引魂,记住别直视他们的眼睛。\"惊鸿点头,拆开茶饼撒向亡灵,茶叶落地瞬间竟化作纸钱,亡灵们纷纷弯腰捡拾,鬼火也随之暗淡了几分。
阿刀的潮州罗盘突然指向神庙深处的祭坛,那里供着幅布满灰尘的《神路图》,图上的东巴文竟在罗盘天池里形成倒影。徐墨农皱眉:\"不对,这幅图是赝品。真正的《神路图》能连通生死,怎么会积灰?\"沐云裳闻言脸色微变,猴子们突然躁动起来,为首的公猴窜上祭坛,抓下图卷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躺着的,正是沾着稀土粉尘的真品!
\"有人调包了!\"沐云裳惊呼,话音未落,暗格里突然喷出黑色烟雾,惊鸿闻见熟悉的腐草味——是五毒教的蛊毒!他急忙屏住呼吸,却见亡灵们在烟雾中变得更加狰狞,骨刀竟化作真正的钢铁兵器,朝着众人砍来。阿刀抽出短刀挡在前面,刀刃与骨刀相撞,竟发出金属断裂的脆响。
徐墨农展开杨公盘,镜面上的\"天同星\"直指《神路图》:\"惊鸿,用你的血珠激活图中的'往生门'!\"惊鸿点头,将掌心按在图卷上,血珠与东巴文产生共鸣,图中突然浮现出一条金色的路,路的尽头是个背着茶篓的女子——正是格桑梅朵!
\"她在指引我们。\"惊鸿低语,亡灵们看见金光纷纷退避。众人顺着光路走进暗格,里面竟是个天然溶洞,洞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东巴文,中央的石台上躺着具穿着阿尼哥派服饰的干尸,手中握着的,正是沐云裳失踪的八宝琉璃药壶。
\"是我师父的师父...\"沐云裳颤抖着跪下,猴子们纷纷俯首。徐墨农仔细查看干尸,发现其视网膜上有奇特的纹路,竟与惊鸿见过的药师佛唐卡完全吻合。惊鸿突然想起密宗恩怨里的\"转世灵童疑云\",难道沐王府的当家人,竟与阿尼哥派的传承有着更深的联系?
就在此时,洞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声,赫连铁树的萨满青铜鼓响打破了溶洞的寂静。惊鸿跑到洞口,看见远处的山坡上,赫连氏的亲信正在布置\"十三战神魂\"血祭阵,阵眼处插着的,正是用惊鸿在白云鄂博留下的血迹炼制的咒旗。
\"他们想借亡灵的怨气解开契丹血咒!\"徐墨农紧跟其后,杨公盘在风中疯狂旋转,\"惊鸿,用《神路图》切断地脉连接!\"惊鸿再次展开图卷,这次却看见格桑梅朵的脸被阴影笼罩,她的眼睛变成了赫连铁树的琥珀色,手中的转经筒竟刻着苯教的雍仲逆万字。
\"小心!\"沐云裳突然扑过来,一支萨满骨箭擦着惊鸿的耳际飞过,钉在洞壁上发出刺耳的尖啸。惊鸿这才惊觉,格桑梅朵的幻象竟是苯教黑巫师的\"夺舍术\",他们想通过《神路图》占据他的身体!
危急时刻,阿刀甩出螭龙玉佩,玉佩在空中划出弧线,竟将血祭阵的咒旗斩断。赫连铁树的怒吼从远处传来:\"陆惊鸿,长白山的血咒早晚要你偿还!\"话音未落,萨满鼓响戛然而止,亡灵们失去操控,纷纷化作尘埃散去。
溶洞内,沐云裳抱着药壶低声啜泣,猴子们围在她身边,轻轻舔舐她的手背。惊鸿注意到干尸的手指正指向洞壁的某处,他用迷你杨公盘敲了敲,竟露出个藏着卷轴的石龛。卷轴展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幅描绘着\"龙象之战\"的东巴壁画,画面中央的骑手,竟有着与惊鸿 identical的胎记!
\"这是...地脉之战的预言。\"徐墨农声音凝重,\"惊鸿,你可能不只是陆家的长孙,更是...\"话未说完,洞外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探照灯的光束扫过神庙废墟,惊鸿看见直升机上印着南宫氏的家纹,机枪手的瞄准镜反光正对准他的眉心。
\"趴下!\"阿刀扑过来,子弹擦着惊鸿的头皮飞过,打在壁画上溅起石屑。沐云裳迅速吹哨,猴子们背着众人窜进溶洞深处的密道,惊鸿只来得及抓起卷轴,便被黑暗吞噬。密道里弥漫着陈年瘴气,他感觉掌心的血珠正在灼烧,卷轴上的东巴文竟在血光中活了过来,变成无数小蛇钻进他的袖口。
当他们从密道逃出时,天已经亮了。沐云裳望着远处南宫氏的直升机,突然抓住惊鸿的手:\"小先生,去长白山吧。契丹秘藏里,有能解开你胎记之谜的钥匙。\"她从怀里掏出块刻着东巴文\"青\"字的木牌,\"遇到危险,就把这个交给沐青阳——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回程的路上,惊鸿摸着袖口的卷轴,发现上面的东巴文竟变成了梵文的《龙钦心髓》片段。徐墨农抽着烟斗,烟雾在他脸上织出层薄雾:\"滇西的水比渤海还深。沐云裳看似救了我们,实则把你推向了更危险的局。\"阿刀检查着短刀上的缺口,突然说:\"徐先生,我刚才在溶洞里看见,沐云裳的药壶里装的不是解药,是...亡灵的骨灰。\"
惊鸿打了个寒颤,望向勐库茶山的方向,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露出茶树间若隐若现的佛塔。佛塔的檐角挂着九枚铜铃,铃声与他腰间的五帝钱风铃相和,竟奏出类似哭墙共振的频率。他摸了摸腰间的胎记,发现那里的皮肤凸起,竟形成了东巴文\"魂\"字的形状。
而在长白山深处,赫连铁树正在萨满鼓上刻下新的咒文,鼓面中央嵌着的,是惊鸿的一缕头发。远处的火山口冒着青烟,契丹血咒的锁链又断了一根,露出里面沉睡千年的\"龙象之战\"遗骸。与此同时,南宫镜坐在波斯湾的油轮上,手中把玩着从溶洞偷来的《神路图》残片,残片上的东巴文正在渗出稀土粉尘,渐渐拼成\"陆惊鸿死\"的字样。
一场横跨雪山与茶园的地脉阴谋,正随着东巴图的现世,露出它狰狞的獠牙。而惊鸿,这个被十大家族觊觎的\"钥匙\",即将在长白山的冰雪中,揭开自己身世的第一层面纱——以及,面对那个与他有着相同胎记的神秘人,沐王府的无垢者·沐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