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桔的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语气终于有了起伏。
“你是我的父亲,我总归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只要父亲照着我说的去做,我会保你无虞。”
“只是,”说着姜桔的话锋一转,她的身子微微坐起,眼中闪出亮光,将祁雄的眼刀斩得粉碎。
“父亲你自己说的,我要看见鱼的死活才肯开价。”
祁雄感觉自己射出的箭如同一记回旋镖,牢牢地钉在自己的身上。
果然是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姜家的血脉,让人无故生厌。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签那个和离书的。”
姜桔早就预料到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自己的,心中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落可言。
姜桔故作沉吟,低头不语只是一味地喝茶。
祁雄瞬间慌了,立马追问到,“你可以先提出些条件。”
“比如你要你母亲留下的红石榴头面,或者她生前常弹奏的古琴。”
姜桔还是不语。
祁雄的更加焦急,这不就是她在乎的吗?怎么如今这些打动不了她了。
“或者你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些诗集手稿,那可是你母亲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了!”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静寂,屋内的氛围像是狂野中的乱坟岗。
片刻,姜桔悠远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要你马上将这个奏折呈交给陛下!”
程露将早就拟好的奏折交到祁雄的手中。
祁雄打开奏折,眯着眼,逐字逐句地读着,突然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目眦欲裂。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高山上滚下的落石,每一颗都重重地砸在祁雄的心上。
“放肆!”
祁雄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孽障,竟然想让我辞去护国侯的爵位!”
“痴心妄想!”
激动之间,祁雄还想如姜桔未出嫁时候那般冲上来掌掴这个孽障。
却被程露一把揪住脖领,上前不得。
他愤愤之间只得将手中的奏折当做武器掷向姜桔。
奏折砸在珠帘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姜桔却早就预料到了祁雄这个反应,“父亲嫌我的文笔不好?”
紧接着又甩手将一本奏章掷在地上,冷然道:“那就请父亲在这两本奏章中替女儿选一本吧。”
祁雄看着被甩出来的新奏章,胸中怒火中烧,他就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依旧并没有高看过他。
“你个孽障,竟然敢骑老子头上拉屎,你以为你现在有了夫家我就不能治你个不孝之罪了吗!”
姜桔并不以为意,“父亲还是看一眼再骂我吧。”
祁雄这才将目光放向地上的那被奏章,封皮用的是鹅黄的绢锦,这是亲王专用的封皮。
这是怀王的奏章!
祁雄想要上前捡起来,却被程露牢牢地抓着脖领,他只得放低身子,微微下趴伸手去勾。
拿到手的一瞬间,祁雄丝毫不顾及自己眼前的狼狈,迫不及待地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随着目光下移,祁雄的脸越来越惨白,比那宣纸还要惨白三分。
上面是这个孽障的笔迹,却详细地叙述他是如何将拨给塞北的赈灾款纳入自己的囊中,又是如何笼络朝臣,一步一步将一个清廉的官员勾引成为朝廷蛀虫的。
祁雄的脖子感觉愈发的寒凉。
上面的还详细的写着没一条罪状查明的证据,还有他以自己的夫人勾结南洵使臣的事情。
更要命的事,自己的继室王氏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养在自己的府中。
祁雄的冷汗将发丝打湿。
上面盖着怀王的私印,就说明这个奏章怀王已经准备呈奏给陛下了。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生下了这个孽障,若不是她,今天踹门而入的就不是怀王而是陛下座下的御林军了。
姜桔的声音再次响起,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语气有些急躁,“父亲可快些做决定。”
“今日午时其中的一份奏章就会出现在当今陛下桌头上的第一本。”
“二选一,生或死。”
祁雄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他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咬着牙道:“好,我答应你,自请辞去护国侯的爵位。”
他说得用力,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姜桔打了个哈欠道:“父亲,这将是你这一生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你且回家去等,只要是陛下一准予,我立马向给父亲送上锦囊妙计。”
祁雄还想要说些什么,程露板着脸道:“王妃该午睡了,侯爷请回吧。”
程露将侯爷二字咬得极重,似在奚落这个即将陨落的侯爵。
祁雄回到府中就坐在正堂之上,一动不动就连眨眼都十分不舍。
他的侯爵的帽子开始倒计时。
夕阳渐渐逼近,他心中有了侥幸,万一陛下今日没有看见那个奏章呢!
万一陛下不准自己的请辞呢!
现在的每一瞬,他都觉得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他既希望陛下能够驳回自己的请辞,又害怕明天被摘掉的就是自己项上人头。
就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门前呼啦啦地来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盔甲武士。
恍若无人地直接将门楣上的匾额拆走,又将立在门口刻着护国柱石的石柱挖走。
全程都仿佛祁雄不存在一般。
御林军刚刚离开,程露便出现在门口。
“侯爷!”
“我忘了,现在您已经不是那个天下武人心中的护国武侯看了。”
“王妃让我给您带个话。”
“让您务必明日丑时将所有收受您贿赂的官员都聚在您的府中。”
祁雄听着程露的话觉得无比刺耳,现在就连一个下人都敢对自己颐指气使。
当真是人走茶凉。
一个丫鬟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趋炎附势的狗官,自己现在失去了护国武侯的头衔,他们又怎会听命于自己。
冷哼一声,“那个孽障以为这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吗,且容我三日将这些人凑齐。”
程露则冰冷地重复着方才的话,“明日丑时,将所有收受您贿赂的官员都聚在您的府中。”
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侯爷您要抓紧了,还有不到四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