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邱白变得很奇怪。
林恩不是没察觉,他一向敏锐,尤其对邱白的一举一动早已习惯放在心上。可偏偏最近,邱白像在躲他。
约画展,他说临时有课;午饭时间,他总找借口和同学结伴;甚至连林恩主动来接他下课,他都远远地绕开,从人群中消失。
而那些迎面碰上的时候……他眼神飘忽,说话轻得像冰渣落水:“林老师,您不是还有课吗?别送了。”
“林先生,谢谢您……但我还有事要忙。”
“今天……还是别去了吧。”
那语气,不冷不热,仿佛眼前的他只是个普通老师,而非那个能拥他入梦的人。
林恩的耐心终于在第五次被回避之后告罄。
那天傍晚,邱白刚踏出校门,林恩的车就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上车。”
“我——”
话未出口,林恩已经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将他拎上副驾,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车内气压低得像要塌陷。
一路沉默。
林恩拽着邱白抵达公寓,门一开,邱白刚想后退一步,林恩干脆利落地一把将他扛肩而起,穿过客厅,踹开卧室门,将人直接压在床上。
邱白还来不及挣扎,林恩已经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眉眼里一片怒火:“你躲我,是不是?”
“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早就不想见我了?”
他低头,盯着他眼睛的语气近乎咬牙:“邱白,你把我当什么?”
邱白喘着气,眼里迷茫与痛苦交织,他想挣脱,可林恩强硬的力道让他惊慌,他的身体微微发颤,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内挣扎着剥离出去。
黑紫色的气息在他背后浮现,像雾一样抽离,他的瞳孔随之一阵涣散,旋即清明。
“我……我不知道怎么了……”他终于哭了出来,声音颤抖而低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先生……我只是,控制不住……”
他抬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滑落。
“我很疼……我怕你发现,怕你觉得我怪……我不是故意躲你的……”
——
林恩动作顿住了。
他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不再追问,只是轻声:“你怎么会怪,我只会……心疼你。”
邱白的声音哽咽,像被压抑的潮水终于找到了决口。
“先生……我感觉,最近做的很多事都不是我自己想做的……”
他眼神惊慌,像在求救,声音颤得厉害,“我好痛……真的好痛……”
他伸出手,指尖犹豫地停在衣襟处,像是极力克制着羞耻与恐惧,最终颤颤巍巍地拉开了自己的衣服。
林恩低头一看,神色瞬间变了。
邱白腹部的位置,赫然是一道黑紫色的痕迹,像扭曲的藤蔓纠缠在皮肤之上,隐约发出淡淡的紫光,像活物般蠕动着,带着诡异又令人作呕的能量气息。
“我试过很多药膏……洗也洗不掉,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声音像风中残叶般轻飘飘的,几不可闻。
林恩沉默地注视了几秒。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那股能量,他熟得不能再熟,是曾在战场上吞噬秩序的混乱,是那个让他眼睁睁看着爱人灰飞烟灭的罪魁。
那一瞬间,林恩的眼中闪过一抹令人心惊的恨意,深邃如刀锋般的恨意。
可他没说什么。
只是轻轻勾起嘴角,装作毫不在意地叹了口气:“……害,就这点事儿啊?”
邱白呆呆地看着他,明显没反应过来。
林恩站起身,走进浴室,从木柜最深处拿出了一支封存着的蓝色药膏。那是他自己调制的,专门用来抑制残余的混乱之力,效力极强。
他回到床边,跪下身,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邱白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渗入肌肤,混乱残留的气息如受惊般迅速缩起,蠢蠢欲动地想逃逸,却在林恩低头的一瞬,被他轻轻地吻住了那伤痕。
仿佛在安慰,实则——
林恩悄无声息地将那一缕残余的混乱气息吸入体内,暂时的封印。
他没有皱眉,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仿佛那根本无关紧要。
那道可怕的痕迹随即逐渐褪色,从扭曲的紫黑变成了普通的淤痕,虽然还看着骇人,却已无异能波动。
“你不会死的,别瞎想。”
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弹了弹邱白的额头,“以后别一个人扛着这些事,好不好?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恩低头,又一次轻轻吻在他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声音低柔:“我会保护你。”
他没有告诉邱白混乱的真相,也没说自己刚才吞了什么,他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乖,好好养伤。”
“等你不疼了,我们再约会。”
林恩轻轻帮他把衣服拉好,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什么。他看着邱白苍白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勾起了点笑意。
“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他低声说,眼神却透着点危险的意味,“今天就不惩罚你了。”
他靠近一些,手指在邱白的脸侧缓缓滑过,像是在描摹他熟悉的轮廓,又像是在刻意惩罚似的慢条斯理。
“但是……”
他声音放得很轻,语调却拖得悠长,“这段时间你冷落我这笔账……我回头再和你好好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俯下身,毫不留情地吻住了邱白的唇。
这个吻既不急躁,也不温吞,是林恩特有的方式,带着一点点惩罚的意味,又克制得恰到好处。
他似乎用了力气,直到邱白轻轻地发出一声呜咽,才心满意足地松开。
“好好休息,”林恩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我去给你熬点药。”
他站起身,步伐利落地走出卧室,当房门轻轻带上的那一刻,邱白看到他背影微微晃了一下。
仿佛刚刚吸收混乱气息的代价,终于在他毫无保留的温柔之后,开始显现了。
————
夜色沉沉,京城的冬夜像是被一层寒霜封住了声音,静得出奇。
林恩轻手轻脚地从床边起身,望了一眼枕边熟睡的少年——邱白的眉心仍紧蹙着,似乎梦境尚未放过他。他将被角轻轻掖好,才转身走出了卧室,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微到几乎不可察。
书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雪光反射在书架间。林恩走到靠窗的位置,像是再也压不住胸腔中翻涌的力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哈——”
他低低喘了一口气,脸色苍白至透明,下一瞬,一口深黑色的血涌出口中,重重地洒落在地板上。他忍着喉头的剧痛,手指颤抖地按住心口,那里,原本温热的血脉之地,此刻却仿佛潜伏着野兽般的异力在啃噬。
“想吞噬我?”他冷笑,眼中掠过彻骨寒意,“就你,还不够格。”
话音未落,他猛地五指如爪,从胸口深处“扯”出一缕翻涌不定的黑紫色气息,那是残存的混乱之息,仍不甘地挣扎蠕动,试图夺回对时间力量的侵蚀。
林恩本欲抬手将其碾碎,却在混乱核心的一丝波动中,骤然察觉——
那是……秩序的气息。
熟悉得不能更熟悉,清冷而温柔,如曾经环抱他的白光。
他的眼神一瞬间定住,手指僵在半空,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是你……还在。”
他喃喃低语,眼中忽然多了一丝震颤。
他立刻拿出自己的那只金色怀表——那是她赠予他的时间中枢,如今他早已将其与自身力量连接。林恩念动咒语,怀表浮空打开,将那缕混乱与秩序残气封印其中,表盘复又合上,金光微闪,连震颤也沉静下去。
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站起,擦去了唇角的血,收拾好散落的书页与地板上的血迹,将书房恢复如初。走回卧室。
少年还在熟睡,神色安然。林恩轻轻坐下,将手掌覆在邱白的胸口上。金光微微从他掌心散出,温和如初春的阳光,照在那片曾是伤痕的地方。
那是秩序的残魂——微弱至极,却如灯塔般支撑着邱白的肉体未被混乱吞噬。没有意识,没有声音,但她的存在,依旧守护着这个世界的一角。
林恩看着他,眼中不再只有温柔,而多了深深的决绝。
“我会找到你……无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