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云津放开池小舒的手腕前，他母亲审视的目光就已经落过来。
眼睛看着这里，面上仍在和身旁贵妇说话。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地方从外面看不出名堂，做的菜比米其林星级餐厅还好吃。”
“晁太太你嘴刁，你都说好吃，那肯定没得挑。”
“就怕杨太太嫌我寒酸，回了京市偷偷骂我，好不容易到一趟江城，晁家人请客吃饭净找些拿不出手的地方。”
“噢哟晁太太你这张嘴是真厉害，”穿白斗篷的贵妇人佯怒，又笑着挤她，“你家老晁怎么受得了你，嘴巴坏得嘞……”
另外两位太太是今天晁夫人拉来作陪的，也跟着笑作一团。
晁云津已经在餐桌旁站了半天。
他终于知道，服务生说二楼今晚一共两桌预定，另一桌是谁了。
该死，要不要这么巧。
等晁太太带着人走过来，他先开口喊了声妈，同时脚步挪动，身体离池小舒远了一点。
池小舒旁边就是褚嫣。
离池小舒远了，离褚嫣就近了。
晁太太这才假装刚发现儿子带同学在这里吃饭。
“这倒巧了，你爸说你晚上请同学吃饭，原来也订的这里？”
一间雅座里围着餐桌的年轻人都站了起来，“阿姨好。”
晁太太先去拦谢郁白，“坐下坐下，不用跟阿姨这么客气。”
然后又拉过褚嫣的手裹在掌心里笑。
“嫣嫣，阿姨好久不见你来家里玩，还以为你跟云津闹矛盾了，看来是阿姨想多了。”
褚嫣还没说话，已经被晁母拉到女伴们跟前。
“杨太太，看看这丫头，还认得出吗？”
杨太太是女人里保养得最好的，细腻瓷白的脸上泛着一层柔光，笑的时候几乎不见眼尾纹路。
“当然认得，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杨太太嗔一句，又打趣道，“这不就是你们家的小童养媳！”
“小时候年年冬天跟着云津来滑雪，云津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嘴巴又甜，我们老杨还说要替儿子把她抢过来……”
杨太太是南方人，嫁到北方后爱上了滑雪，杨先生出了名的疼老婆，干脆投资了个雪场，走高端会员制，基本不对外开放。
晁太太打听过每年雪场的维护费，饶是她这样的江城阔太，听到具体数字后依旧咋舌。
只能说，杨先生太爱了，杨太太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晁云津刚出生那会儿，晁正的生意重心还在京市，等到晁云津大一点，晁正带儿子去杨家雪场滑了一次雪，此后晁云津几乎每年冬天都要飞京市度假，有时候身边还带个洋娃娃似的小跟屁虫。
不过这些都是高中以前的事。
杨太太对眼前这对小鸳鸯从前在雪场的逗趣故事如数家珍，褚嫣在一旁笑得尴尬，又不好驳了晁太太的面子。
她是不管晁云津死活的，但是晁母对她很好，几乎拿她当亲生女儿来待。
这种时候，不能不顾长辈的感受。
“云津，今年寒假带着嫣嫣来京市呀，我们骐风从小到大滑雪场上就你这么一个对手，你杨伯伯还说要让你们再比一比，看看现在谁更厉害。”
杨太太发出邀请，晁云津神色僵硬，余光留意着重新坐回去的池小舒，连应付杨太太的笑容都显得心不在焉。
晁母冷脸，“你伯母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杨太太捂着嘴笑，“他的心不在咱们这里，吃饭都要站在嫣嫣旁边，晁太太，你们家真是老情种养出来一个小情种，看来我们骐风没有半点竞争力噢。”
褚嫣两颊不想红也红了。
天杀的，她现在只想把谢郁白的耳朵捂住。
“好了好了，年轻人不自在了，我们快往里面包厢去吧！”
杨太太主动替褚嫣解围，又看一圈桌上其余人，顺手搂住貌相最好的那个白净少年的肩，笑容亲切和蔼。
“孩子们，今年寒假一起跟着云津来京市玩，家里雪场大，人多热闹！”
晁母本来笑呵呵的，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白。
她立刻推着杨太太往里走，煞有介事地催促，“今天客人多，上菜慢着呢，快坐下点菜吧！”
一行人笑着进了包厢，门带上几秒钟，又打开，晁太太独自出来。
脸色依旧有点惨淡。
她回到餐桌，朝谢郁白露出不安的歉笑。
“郁白，你别介意啊，杨家夫人不知道你的……”
不知道你的脚不好，很多运动都做不来。
可话到了嘴边哪里说得出口？
谁不是对谢家太子爷的缺陷讳莫如深？听说容城谢家老宅里，下人们连“跑步”这种词都不能当着少爷面说。
桌上没人敢说话，连褚嫣都沉默了。
谢郁白安静坐着，看起来年轻周正又初显上位者气场，矜贵的五官被光影渲染出一种云淡风轻。
“这没什么，您不必为难，有机会，我愿意跟云津去京市逛逛。”
晁太太舒了一口气，又跟他和众人热络几句，说今晚这顿饭不用替云津省钱，放开肚子吃。
走之前，她勉强正眼打量了池小舒一下，留给儿子一记警告的眼神。
等到晁太太走了，晁云津替母亲又解释几句。
“那位伯母是京市杨家人，娘家做酒庄，婆家开私人银行，不常来江城，所以其实跟我妈也不算太熟……”
“而且我现在也不太喜欢滑雪，感觉挺没意思的。”
晁云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这么欲盖弥彰的一句，却听到褚嫣居然应和他：
“对，滑雪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年寒假我们一起去海岛晒日光浴吧！”
施也和沈玏明白过来，语调夸张地附和。
“好好好，海岛好，躺在沙滩上多舒服！”
“对，看看蓝天白云，吹吹海风，这才叫享受。”
褚嫣转头看谢郁白，眼中染上小心翼翼的期待。
“小白，你去吗？”
谢郁白精致淡冷的侧颜转过来，脸上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起伏，突然给褚嫣一种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感觉。
“你们不用为了我这样。”
“寒假我回容城，就不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