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迦瑶的公寓暖气坏了。姜枝蜷缩在沙发上,裹着两条毛毯仍觉得冷。
窗外,上海的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整座城市像被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雪球里。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宋迦瑶端着热可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为你找了肾源,跟家里对抗,在雪地里等了你两小时,而你说了句'考虑'?\"
姜枝将脸埋进膝盖。
从医院回来后她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仿佛要把自己折叠成最小的存在。
\"不然呢?\"
声音闷在毛毯里,\"跪下来感谢他的施舍吗?\"
\"施舍?\"
宋迦瑶一把扯开她头上的毛毯,\"姜枝你清醒一点!那是爱!不是普通的喜欢,是爱到骨子里的那种!\"
姜枝抬起头,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两个月来的奔波劳碌让她瘦了一圈,只有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依然清亮。
\"我知道他爱我。\"
她轻声说,\"但爱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什么问题?阶级?金钱?\"
宋迦瑶掰着手指数,\"他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他的前途!\"
姜枝突然提高音量,\"迦瑶,他是电竞天才,是宁家继承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如果因为我影响了他的职业生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宋迦瑶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坐回地毯上。\"那你打算怎么办?拒绝肾源?继续打三份工?\"
姜枝望向窗外。
雪还在下,一片片落在窗棂上,堆积成小小的白色山丘。
宁祉煜给她的钥匙就放在茶几上,在台灯下泛着金属冷光。
\"我不知道...\"
她喃喃道,\"我需要时间...\"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姜枝犹豫了一下才接听:\"喂?\"
\"姜小姐。\"
一个优雅的女声通过电波传来,\"我是祉煜母亲。\"
姜枝的手指瞬间收紧。
宁祉煜的母亲,宁家女主人,上次见面时那个居高临下让她离开自己儿子的贵妇。
\"宁...夫人?\"
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有空见一面吗?\"
宁母的语气出奇地平和,\"就现在。\"
姜枝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雪:\"现在?天气...\"
\"我的车已经在你楼下了。\"
宁母打断她,\"黑色迈巴赫,车牌尾号沪A·N8888。\"
姜枝冲到窗边掀起窗帘。
楼下确实停着一辆陌生的豪车,车顶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身影站在车旁,正抬头看向她的窗口。
\"我...我马上下来。\"
姜枝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找外套。
宋迦瑶挑眉:\"谁啊?\"
\"宁祉煜的妈妈。\"
姜枝套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驼色大衣,\"她就在楼下。\"
宋迦瑶吹了个口哨:\"豪门婆婆深夜突袭?要不要我陪你?\"
姜枝摇摇头,抓起围巾胡乱绕在脖子上:\"这是我自己的事。\"
\"等等!\"宋迦瑶拦住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支口红,\"至少涂一下,你脸色白得像鬼。\"
姜枝任由闺蜜在她脸上涂抹几下,镜中的自己总算有了点血色。
长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依然柔顺地垂到腰间。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风雪中。
宁母选的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日式茶室。包厢里暖气充足,榻榻米上放着两个蒲团,中间的小几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姜枝跪坐在蒲团上,背挺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你瘦了。\"
宁母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姜枝尖削的下巴,\"这几个月...很辛苦吧?\"
姜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宁母今天没有穿旗袍,而是一身简约的羊绒套装,翡翠镯子换成了低调的铂金手表,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亲和许多。
\"还...还好。\"
姜枝谨慎地回答,\"谢谢夫人关心。\"
宁母轻轻摇头:\"叫我林阿姨吧,今天我不是以宁夫人的身份来的。\"
她斟了一杯茶推到姜枝面前,\"是为了祉煜。\"
姜枝的心猛地一跳。
茶水表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像她此刻纠结的心情。
\"他的手...\"
宁母停顿了一下,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医生说如果再不好好休养,可能会永久性损伤。\"
姜枝握紧茶杯,热度透过瓷壁灼烧她的掌心。
\"我知道。\"
她低声说,\"我劝过他...\"
\"他听不进去。\"
宁母苦笑,\"这两个月,他像变了个人。训练到凌晨,用左手打排位,甚至...\"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甚至故意在雨天不戴护具出门,说是要'习惯疼痛'。\"
姜枝的眼泪砸在茶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那个傻瓜...明明最怕疼的一个人,每次打针都要她捂住眼睛...
\"姜小姐,\"
宁母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今天是来...求你的。\"
姜枝震惊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宁家女主人,亚洲电竞联盟主席的夫人,竟然用\"求\"这个字?
\"求我...什么?\"
\"回去陪在祉煜身边。\"
宁母的眼里闪着泪光,\"他需要你。不是作为分析师,而是作为...他爱的人。\"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枝看着宁母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手背,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个场景太过荒谬,之前命令她离开的女人,现在正恳求她回去。
\"为什么?\"姜枝直接问道,\"您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宁母松开手,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ipad。屏幕上是段监控视频:宁祉煜独自坐在SJ基地的训练室里,右手护具拆了一半,露出狰狞的伤疤。
他正用左手笨拙地操作,眼睛盯着屏幕却毫无焦距。
\"这是昨晚的录像。\"
宁母轻声解释,\"他以为没人看见...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姜枝的呼吸停滞了。
视频里的宁祉煜憔悴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曾经灵动的眼睛现在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他时不时地看向门口,仿佛在等待什么人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