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四合院,苏青倚在院门口的石墩上,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子,手里的烟卷明明灭灭。
易中海家窗帘透出昏黄光晕,王主任要求的\"公开检讨\"已过去三天,那本该当着大院街坊做的检讨会,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苏青本想着,经过这检讨的事能彻底打掉易中海威望,一个做过检讨的人,一个犯过错误的人,没有人会再听他的。
\"苏哥!\"许大茂骑着厂里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冲进大院:\"易中海今儿下班就在躲着了!易中海还说等王主任气消了,再找街道办撤销检讨!还说你苏哥您就是故意针对他,想拉下他的联络员身份,您自个儿当联络员!\"
苏青碾灭烟头,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以为街道办是他家开的?走,咱们去请咱们这位一大爷开全院大会。\"
说着从怀里掏出本翻得起毛边的《城市居民委员会组织条例》,扉页上还有王主任用红笔批注的\"严格落实\"四个字。
————————
中院易家的门被叩响时,易中海正就着煤油灯往铜茶缸里倒酒,浑浊的酒液溅在桌面上。
听见动静慌忙用报纸盖住酒壶,拉开门却见苏青带着许大茂等人站在月光下,俩人脸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让他心里直发毛。
\"一大爷,王主任交代的事,您这是贵人多忘事?\"苏青晃了晃条例,封皮上的红字刺得易中海眯起眼,\"要不我现在就去街道办王主任做个汇报?就说您对她让您做深刻检讨有着不同意见!\"
易中海的喉结上下滚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年轻人不要得理不饶人!这院子十几年的规矩,轮不到你个毛头小子来教我做事!\"
\"规矩?\"苏青突然往前跨一步:\"您收贾东旭布票当学费的时候,咋不说坏了规矩?您借了公家的东西不还咋不说坏了规矩?您拿着师徒情分压人!东旭兄弟跟着您七年,您教会了他啥?教会他怎么给您免费干活吗?\"
秦淮茹抱着棒梗站在家门前,苏青的声音她听得是字字清晰,她凑上前说:\"一大爷,苏同志说的没错,七年就算再蠢也能当个中级工了,反倒是您家里无论啥事都是让我家东旭帮着干活,这哪是师徒,分明是旧社会的剥削!\"
易中海的脸涨成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不就是个检讨!今晚就做!用不着你们在这指手画脚!\"他猛地甩上门,震得门框上的灰尘落下。
————————
晚饭后,当易中海磨磨蹭蹭走出家门时,全院二十多户早早围坐成了圈。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的扣子却歪歪扭扭,脚步虚浮,眼神躲闪。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眼神闪躲着扫过众人,声音干巴巴的:\"关于互助簿的事,最近院里有些误会。年轻人做事冲动,考虑不周全,我作为长辈,没能及时引导,导致大家产生了矛盾……\"
\"等等!\"刘海中突然整了整工装,挺着胸脯站出来,脸上带着官威,\"老易,这检讨得按街道办要求来!你这避重就轻可不行,王主任强调的是深刻反省自身问题!你得把借木料不还、收徒弟学费这些事儿说清楚,别拿年轻人当挡箭牌!\"
他目光在易中海和苏青之间来回打转,\"咱们都是街道积极分子,可别让街道办难做,影响了咱们院子评文明大院的大事!\"
刘海中见易中海犯错误被抓到把柄,他心中高兴,这老易不行了,可不就轮上他了吗。
阎埠贵脸上挂着笑说:\"依我看,老易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方法欠妥。年轻人嘛,也该给老辈留点面子。苏青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老辈逼得太紧,以后这院子还怎么和睦?都是一个院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三大爷这话有意思!\"苏青眼神犀利看着阎埠贵,这阎埠贵居然摆起架子来了,还学起了易中海的那一套大道理。
\"账目不清才伤和气,现在每家都有代表监督,倒是某些人算盘打得太精,每笔账都要抽成,该反省的恐怕不止一人。您说呢,三大爷?听说您给贾张氏记账,一大爷还另外给了您好处费?这账算得比资本家还精啊。\"
阎埠贵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你……你别血口喷人!我那是辛苦费,是大家同意的!\"
易中海的脸涨得通红,攥着检讨书的手指节发白,突然吼道:\"都别吵了!我已经说了是误会!非要揪着不放,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让我在大伙面前丢脸吗?\"
\"误会?王主任可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了,让你在大院做检讨!\"苏青语气冰冷,\"还说是你易中海借评先进打压异己!木料借条、收徒学费,哪一件事儿误会了您?您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用老辈身份压人?现在是新社会,讲的是民主和规矩!\"
他转向围观街坊,声音洪亮,\"大伙评评理,不按街道办要求检讨,这是把王主任的话当耳边风!咱们这一大爷是对街道王主任的安排不满呐!\"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贾张氏突然尖着嗓子喊:\"老易你还是好好做检讨吧,王主任要是知道了!咱们院的先进还咋评?\"
聋老太太被傻柱搀扶着走了出来,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中海啊,认个错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易中海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竹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盯着苏青半晌,才撑着地面站起来,重新开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我……我不该借木料不还,不该收徒弟学费,不该打压年轻人……我对不起大伙,对不起街道办…\"每说一个字,他的腰就弯得更低,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垮,曾经的大义凛然荡然无存。
苏青盯着易中海发颤的背影,直到他念完最后一个字才满意点头。
————————
散场的人群渐渐散去,月光将易中海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他死死的攥着检讨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家门被推开时,吴香莲正在收拾桌上冷掉的饭菜。
\"窝囊!全是窝囊废!\"易中海一脚踢翻脚边的竹凳,茶缸狠狠砸在桌上,\"刘海中那个傻子,关键时刻只知道装模作样;阎埠贵更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还有苏青那个兔崽子……\"
吴香莲手一抖,她望着丈夫涨红的脸,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又能如何?街道办都定了性,王主任的话能反驳吗?\"她放下抹布,试图去安抚易中海,却被一把甩开。
\"我经营了四年的院子!\"易中海猛地转身,撞得八仙桌吱呀作响,\"从大院大大小小的事儿到咱大院评先进,哪次不是我说了算?现在倒好,被个毛头小子骑在头上拉屎!\"
他抓起桌上的碗,狠狠摔在地上,\"木料、学费……我当着全院的面做了检讨,以后我还怎么在院里抬头?\"
吴香莲蹲下身,颤抖着捡着碎碗:\"你也不是没做错事。你收贾东旭的布票做啥,咱家也不缺那一张布。借厂里的木料不还……\"她话音未落,易中海突然一脚踢翻凳子,木凳擦着她的发梢飞过。
\"住口!\"易中海青筋暴起,眼睛通红,\"要不是苏青从中作梗,这些事能闹大?他分明是想把我往死里整!\"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鞋踏在青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我还有人脉,厂里我也有!只要我找人……\"
\"你还想干什么?\"吴香莲突然站起来,声音尖锐,\"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王主任刚罚了你,你还要去惹事?\"她抓住易中海的袖口,声音软下来,\"听我的,消停些日子,等风头过了…\"
\"过了?\"易中海甩开她的手,\"只要苏青还在院里,我就没好日子过!他用政策当刀,断我财路,毁我名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我易中海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吴香莲望着丈夫扭曲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照亮他脸上狰狞的表情,那个曾经在院里说一不二的一大爷,此刻像头困兽,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