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阴冷的霉味呛入鼻腔,我贴着石壁的手指突然触到一道裂痕。
顾沉舟的魂魄在玉佩里发出细微波动,像月光下的涟漪:\"左上三寸,敲三下。\"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跳得厉害,我摸到那块松动的青砖时,耳边传来陆远带笑的喘息:\"姐姐可知道这条密道,直通北境叛军的暗桩?\"他青竹纹的袍角扫过满地蛛网,腰间银铃响得清脆。
玉佩突然灼得手腕发烫,我旋身避开他递来的羊皮卷,那卷轴上沾着蓝莹莹的粉末。
陆远歪头将卷轴塞进我袖袋,指尖划过我腕间守宫砂:\"三日后宫中夜宴,姐姐若肯替我保管这舆图......\"
\"逆女!\"苏母的尖喝震得烛台倾倒。
她挥着洒金笺冲进来,簪环乱颤:\"与顾家庶子私相授受便罢了,竟敢勾结北境逆党!\"她身后火把映出顾清澜含笑的脸,那纨绔竟用折扇挑起我垂落的发梢:\"苏小姐若肯嫁我,今夜之事......\"
我后背抵着石壁,冰凉的砖缝硌得生疼。
顾沉舟的冷笑在识海里荡开:\"撕那笺纸左下角。\"苏母手中的洒金笺突然裂开,露出夹层里顾清澜笔迹的淫词艳曲。
我捏着那片碎纸轻笑:\"顾公子前日赠我的《玉楼春》,可比这露骨多了。\"
顾清澜揽住我腰身的手猛地僵住。
我反手抽出袖中毒酒,琥珀色酒液泼在他绣着并蒂莲的衣襟上:\"方才你说要与我共饮合卺酒时,可曾想过这酒坛是从顾氏祠堂顺来的?\"
满室寂静中,顾沉舟的魂魄突然剧烈震荡。
我指尖抚过玉佩上凸起的螭纹,看着顾清澜脖颈渐渐漫上蛛网般的红痕。
陆远悄悄退向密道的身影被火把照得忽明忽暗,他腰间银铃在拐角处勾住我袖中掉落的半张血书。那上面先祖的字迹正渗出血珠,慢慢凝成\"噬心\"二字。
顾清澜脖颈上蛛网状红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他掐着喉咙跪倒在地时,锦缎袍摆碾碎满地蛛卵。
我故意将指尖抵在玉佩螭纹的尖角上,血珠顺着顾沉舟魂魄凝成的青烟滑落:\"上个月你给顾世子下噬心蛊时,可没教过怎么解毒吧?\"
\"姐姐竟偷学我制蛊的手段?\"陆远突然扑跪在苏母裙边,袖中抖落的北境密信簌簌铺成雪片。
他仰头时泪痣在火光里颤动:\"女儿家私藏这些是要诛九族的!\"
我踩住顾清澜滚落的顾氏玉佩,青铜灯盏里突然腾起青紫色火焰。
顾沉舟的魂魄如雾霭缠上我的脊背,凉意渗进骨髓的刹那,我忽然记起三日前他教我辨认密道机关时,曾用朱砂在我掌心画过同样的火焰纹。
\"东市老宅第三进院子的槐树,树洞里有你要的答案。\"他的声音裹着冰碴擦过耳垂,\"但你若敢死......\"
我反手攥住那缕试图钻入袖袋的青烟,绣着并蒂莲的衣襟擦过他虚影的喉结。
顾清澜呕出的黑血在地面蜿蜒成蛇形,与我腕间渗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同心结。
顾沉舟的魂魄突然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轻响,显形的刹那,我看见他锁骨处有道与我守宫砂位置相同的朱砂痣。
\"你果然篡改过我的记忆。\"我将毒酒残余的琥珀液抹在他虚影的唇上,\"上回你说西跨院有密道,结果我撞见顾清澜在埋巫蛊人偶,那木偶穿的可是你生前的蟒袍!\"
苏母的赤金护甲突然劈开满室腥气,她身后举着火把的婆子们正将密道出口堵成铁桶。
我借着弯腰捡玉佩的姿势,将陆远袖中掉落的半张血书塞进顾清澜吐出的黑血里。先祖的字迹遇血则显,那\"噬心\"二字正在蚕食顾氏玉佩上的螭纹。
\"好姑娘,把血书交给为娘。\"苏母的洒金笺不知何时换成先帝赐婚的圣旨,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点着我心口,\"你父亲书房暗格里,可收着你七岁时写给北境王子的情诗呢。\"
顾沉舟的虚影突然暴长,青烟化作锁链缠住我脚踝的银铃。
剧痛从丹田炸开的瞬间,我竟看见他生前的模样。玄色大氅浸在雪地里,心口插着半截断箭,箭尾刻着苏氏家徽的缠枝纹。
\"你现在去东市,还能见到活着的证人。\"他虚影的手指穿过我发间玉簪,带落的海棠花汁染红我耳垂,\"但若再信我一次......\"
我猛地扯断腰间绦带,浸过雄黄酒的丝绦在火把中燃起幽蓝火焰。
陆远尖叫着扑灭袖口沾到的火星时,我踩着他后背跃上密道顶部的横梁。
顾清澜的玉佩在掌心发烫,先祖血书残片上的\"噬心\"二字正缓缓爬上我小臂。
\"母亲可知晓?\"我掀开地窖暗门时,将沾着顾沉舟魂魄碎片的玉佩掷向火堆,\"顾氏祠堂供着的根本不是开国玉玺。\"
苏母的赤金簪子擦着我耳畔钉入砖墙,顾沉舟最后的青烟裹着那半张血书钻进我袖袋。
密道灌进的夜风里,我听见自己撕裂的裙裾正簌簌落下金线,像极了前世咽气时飘散的纸钱灰。
暗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袖中血书残片突然烫得惊人。
顾沉舟消散前用魂魄凝成的冰晶,此刻正在我掌心融成四个水字:寅时三刻。
而东市方向传来的梆子声,恰好敲到第二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