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侍女那略带慌张的通报声,这声音急促且尖锐,好似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室内原本略显静谧的空气:“夫人,苏小姐,林将军前来探望小姐!”
陈夫人的惊呼卡在了喉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宛如被暴风雨侵袭过的天空,阴晴不定,显然她万万没料到林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她眼神慌乱,鼻翼微微翕动,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那紧张的模样尽显无遗。
我心中暗自冷笑,他果然来了,这速度,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好戏一般。
我依旧佯装“昏迷不醒”,任由陈夫人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我扶起。
她的手在我身上慌乱地摸索着,动作既急切又粗糙,当碰到我的手臂时,那指尖的冰冷让我不禁微微一颤。
林骁的脚步声沉稳而又急促,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我的心头。
转瞬之间,他已至内厅,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
他身着武将常服,那身黑色的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而又锐利的光泽,犹如一座巍峨屹立的钢铁堡垒,坚不可摧。
他面容刚毅,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一踏入厅内,他的目光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直地刺向我。
“明月侄女这是怎么了?”他故作惊诧,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厅内回荡,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之意。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看似关切的笑容,但那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算计。
陈夫人此刻早已六神无主,她的眼神四处游移,仿佛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鹿,慌乱至极。
她慌忙说道:“林将军,明月妹妹她……她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还说头晕胸闷……”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尽显焦急与惶恐。
我暗自调息,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今日赴陈夫人的约,我便预感到不会太平,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关注着这一切。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那香气甜腻而刺鼻,让我有些反胃,也更加坚定了我的警惕之心。
那杯“七日醉”,我确已悉数换给了陈夫人。
至于我盏中剩下的,不过是些残余罢了。
而我袖中早已备好的、用苏府秘方调制的解毒香珠,在与陈夫人周旋时便已悄然含了一枚在舌下。
那香珠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入口微凉,让我感觉安心了许多。
此香珠虽不能立解百毒,却能护住心脉,延缓毒性发作,更能让我此刻保持神志清明。
方才的摔倒,不过是将计就计,一来要让陈夫人露出马脚,二来也要看看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此刻林骁的出现,更印证了我的猜测——这场“意外”绝不简单。
林骁几步上前,蹲下身子,他的身影笼罩在我上方,带来一片阴影。
他沉声道:“快,将苏小姐扶到榻上,速请大夫!”他一边指挥着慌乱的丫鬟,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地上的碎瓷片和泼洒的茶水,那茶水在地上缓缓蔓延开来,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他的目光在我沾湿的裙摆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我被扶到一旁的软榻上,悠悠“转醒”,虚弱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林骁:“林……林将军?您怎么来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困惑,仿佛从干裂的土地中挤出一般。
“明月侄女,你感觉如何?方才真是吓煞旁人。”林骁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丝一闪而过的探究之意。
他的眼神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
他今日名为探望,实则必然是为了军械案而来,想试探我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我也不知,就是突然一阵眩晕,胸口发闷……”我按着额头,眉头紧蹙,“许是近日为了府中之事,思虑过甚,扰了将军清净,还请将军恕罪。”我巧妙地将话题轻轻拨回。
“侄女说哪里话,你遭逢大变,还能力持家业,已是殊为不易。只是,”林骁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提起,“听闻前线送回的军报,提及近来军械损耗颇为异常,尤其是弓弩箭矢一批,数目总有些对不上。你父亲在世时,苏家也协理部分军需采办,不知侄女可曾听闻过类似情弊?”
他终于还是将话题引到了军械之上!
我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几分迷茫与努力回忆的神情:“军械损耗?家父在时,我确曾听他与账房先生核对过几次军需账目。似乎……似乎有几次,父亲提及从李尚书兵部转来的清单上,有三处数目颇为蹊跷,一是火油的用量,二是修补重甲的精铁数量,三是……”我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他的胃口,才缓缓道,“三是出关军士所配的长矛与实际入库的数目有异。父亲当时还说,李尚书的账册做得一向周密,许是底下人统计的疏漏。”
我巧妙地将前世记忆中查到的关键线索,轻描淡写地抛出,却又将矛头指向了兵部尚书李元。
苏家只负责部分采办与转运,真正的核心账目与调配,终究还是在兵部。
林骁眼神微凝,心想这苏明月能记起这些,已是难得。
他端起侍女新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茶叶,那茶叶在水中翻滚,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不再追问军械之事,反而聊起了家常,仿佛方才的试探只是随口一提。
我暗自警惕,他越是如此,便越证明我那几句话已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冷静的男声自厅外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那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厅内回荡:“苏小姐既然醒了,本世子有些关于苏氏宗谱的疑问,需要苏小姐协助查阅。”
话音未落,顾沉舟一袭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已然迈入厅中。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那香气清幽而淡雅,令人心旷神怡。
他目光冷冽,扫过林骁时,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审视,最终落在我身上,微微颔首。
林骁显然没料到顾沉舟会突然驾临,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紧,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随即起身拱手:“不知世子驾到,有失远迎。”他心中必定在飞快盘算顾沉舟的来意。
查阅宗谱?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
顾沉舟淡淡道:“林将军也在,正好。听闻苏侯府的宗谱乃是开朝元勋亲笔所录,其中或有涉及当年与皇室宗亲往来的记载,本世子奉旨查核一些旧事,还望苏小姐与林将军行个方便。”
奉旨查核?
林骁的脸色微微变了,他的脸色就像一片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阴沉而可怕。
苏家的宗谱放置在祠堂偏阁的书房之中,那里……他
“世子请随我来。”我挣扎着起身,顾沉舟却抬手制止:“苏小姐身体不适,不必劳动。让府中管事引路便可,林将军对苏府想必也算熟悉,一同前往如何?”
林骁额角似乎有汗渗出,那汗珠在他的额头上闪烁着,如同晶莹的珍珠。
他勉强笑道:“世子有令,末将自当遵从。”
一行人朝着祠堂偏阁走去。
那书房不大,光线有些昏暗,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管事取来烛台点上,那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声。
顾沉舟目光如炬,看似随意地在书架间逡巡,林骁则站在一旁,神色比方才更加不自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在他的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
顾沉舟突然停在一排书架前,指着上层一本厚重的册子道:“取那本下来。”管事连忙搬来脚踏,伸手去取。
林骁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帮忙,又或者是要靠近观察。
就在他靠近书架,手臂抬起的瞬间,或许是心中急躁,他宽大的袖袍不慎拂过了一旁的烛台!
“啪嗒”一声,烛台被撞翻在地,烛火瞬间被压灭了大半,仅余豆大的火苗在蜡油中挣扎,眼看就要熄灭。
书房内顿时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蜡油味道。
“小心!”管事惊呼。
一片微弱的混乱中,借着那最后将熄未熄的火光,我眼尖地瞥见,林骁因方才的动作,袖口微微敞开,一角素白硬实的纸笺自他袖内滑出寸许,上面似乎用朱砂印着一个奇异的飞鸟图样——那图样,分明是前世我曾瞥见的、敌国传递紧急军情的联络暗号!
火光摇曳,映着那惊鸿一瞥的密信一角,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一只小鹿在心中乱撞。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那倾倒的烛台和即将熄灭的火光上,我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