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传来的瞬息刺痛感叫老板恢复理智,目光从一簇簇的石公痣轻轻地移到瞎子身上,由脸侧到那漆黑黑的墨镜,最后定格在那总是弯着的唇。
他咬了委托人的耳朵,力道很大,这算不算伤害委托人?算的话,委托人没有遭受实质上的伤害,不算的话……耳垂连着整个耳廓都在发热。
有些疼。
少年见他盯着自己的唇,笑意更深,他刚才明显是带着气的,丝毫没收力,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咬就咬了。
老板别开视线,暂时放下这个问题,看向散发香味儿的石公痣,这个东西,对他有着明显的吸引力。
【A631,检测。】
【已完成检测,宿主,石公痣是外来物质,不属于这个时代,并且……有精神力波动。】
精神力波动?
老板抬了一下眉,按照这个世界,精神力不该存在,系统限制他使用精神力,除了不能损害精神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适应世界运行规则。
如果世界意识发现他的存在,那可能会进行抹杀,古神也好,石公痣也好,又或者是终极,都是人类不能接受的存在。
石公痣既然和他一样有精神力,那就意味着他原先所在的世界和这里一定有某种联系,又或是……他来自未来,而这里是过去。
瞎子见他盯着石公痣,以为他又想吃,捏着青年的后脖颈力道加大。
“可以了,松手。”族长嗓音平静,透着几分命令。
“我怕我一松手,你就又想吃。”少年语气戏谑,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将要溢出血珠的耳垂上,无端的笑了笑。
族长回过头,眼里凝着冷漠。
那股不通人性的野兽感再次出现在他身上,仿佛随时可以撕碎面前的这个人。
少年缓缓松开手,幼时被这头小兽支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隐隐约约的,带着诡异的刺激。
族长偏离视线,落在默不作声的怀生身上:“张怀生,过来。”他停顿一下,“阿妩,带着瞎子找皇陵入口。”
这一刻,他身为族长的气场完全展开,甚至比之前压迫感更重。
连张阿妩也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暂时忘记刚刚滑稽的一幕,快步走过来把表情僵硬的少年揪起来。
瞎子根本来不及拒绝,只见他们两人逐渐靠近,老板侧过身对那家伙低声说了句话。
他听不清。
“阿妩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少年突然正经起来,倒叫人有些不适应。
“不可以哦。”阿妩先是一愣,双眸微眯,笑着回了句:“张家人,族规多的是,若不是亲近挚爱之人,就不能叫对方名字,你这样叫我,我会觉得我多出个儿子。”
瞎子:“……”
“那我应该如何称呼你……”话尚未说完,他便止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敛去,语气忽然沉凝:“那族长与张怀生是什么关系?兄弟吗?”
阿妩瞥他一眼,笑道:“族长和守夜人从小就一起训练,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任何人都插不进去,连守夜人这个职位……”
“职位?”
“嗯,张守夜不用完成外遣任务,不用听从长老院的安排,他只需要平衡张家本家与外系的秩序,是张家……唯一的自由身。守夜人,是族长用命换来的。”
此话一出,死寂般的安静。
阿妩看向突然沉默的少年,挑了挑眉,这小子竟还真藏了那种心思,开口提醒道:“张家不与外族通婚。”
“但也有例外。”瞎子忽然回了这样的话,阿妩觉得怪异:“什么?”
少年抬头,走到壁画前,直接转移话题:“皇陵入口,就在这里。”
“壁画上的舞女,连着我们脚下的印记,是古蒙古的一种祭祀舞蹈,把自己献祭给皇陵,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天下第二陵的入口,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阿妩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连串舞步,忽然笑了“淫乱狂欢的鬼宴,盗墓贼学着舞步,跳起祭祀舞,总有一种荒唐瑰丽之美。”
“蒙古人,交给你了。”
黑瞎子没说话,他踩上脚印,做出和壁画上一致的动作。
另一头,鬼宴上,老板开口道:“帮我个忙,只要我出现异常,你用这把刀刺入我的额心。”
张怀生看向骨刀,骨头玉化,泛着莹莹光泽,上面雕刻着日月星辰神秘纹样,通体不过一尺,却锋利无比。
说实话,他拿起这把冰凉的骨刀时,浑身血液都像燃烧起来了,明明是冷的,可握上去烧灼感席卷而来,饶是他,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骨头,感觉像人骨,摸着又不像。
“你要做什么?”
“一个实验。”
老板不打算多说,他拿起石公痣,手指骤然收力,密度极大的硬石,直接被他捏爆,皮质手套上到处都是黑色的黏液。
蠕动着,分裂着,以迅疾的速度形成一簇小球。
空气全然是这种勾人的气味儿,怀生皱眉,他有些抑制不住欲望,别开脸,开始闭息。
就这避开的一下,老板看到丝丝凝结的精神力,只不过在接触到他的瞬间,直接破灭。
额心处白色佚痕闪现,他能感受到精神海的异常,不是破灭,而是吸收,虽然能量很小,但确确实实和自己融为一体。
石公痣来源于古神,那古神蕴藏着的精神力,又有多少?
“喂,好了没?”怀生语气不太好,显然是要坚持不住。
老板收回思绪,扯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抽出火柴点燃,直接丢在餐桌上,哗的一下,火苗蔓延开来,轰然而起。
他坐在椅子上,懒懒地往后靠去,眸中带着些许的兴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
怀生问道:“发现什么了?”
老板摇头:“只是找到一种可以尝到甜头的方法。”
甜头?你是指石公痣?
怀生压下心里的疑问,把骨刀还回去,老板随意握住刀锋,在指尖翻转一圈儿,插在后腰的刀袋里。
半撸起的袖子,裸露出的皮肤血管凸起,然而麒麟纹身却没有浮现。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骨刀炸出来的纹身,沉默不言。
巨大的火浪中,两人稳坐在椅子上,亲眼见证着这荒诞的鬼宴燃烧殆尽。
在氧气耗尽之前,张怀生借着火,点了一支烟。
嗅到烟草味儿,老板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侧。
“烟,要吗?”
老板没说拒绝。
那深黑的眼睛透着认真,怀生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再次抬眸时,眼神沉淀着无声又凉薄的哀伤,他凑近这张脸,猛抽一口,轻轻吐出口气,全喷在青年的脸上。
刺激的味道使老板下意识闭上眼,眉骨处似乎被手指拂过,他还没睁眼,手臂就被抓起。
张怀生扯着他的手臂,边走边说道:“走吧。”
两人携着滚烫的热气,走到阿妩身旁,看向正在跳祭祀舞的少年,脚下的舞步凌乱又富有规律,独属于蒙古人的力量直面而来。
硬朗的身体线条在瞬间变得柔美起来,不似蒙古舞那样粗狂热情,古老的祭祀舞更加庄重、神秘。
黑瞎子嗅到熟悉的药香,其中还夹杂着烟草味儿,墨镜下露骨的眼神烙印在老板身上,像毒蛇吐出蛇信子,一寸一寸舔过,滑至那摄人心魄的双眸。
老板不为所动,观摩了一场视觉盛宴,显得有些懒散。
倒是瞎子先错开视线,耳根通红。
“小瞎子和那开屏的孔雀,有什么不同?”阿妩看向族长,调笑一句。
老板踟蹰道:“…他是人,不是孔雀?”
阿妩:“……”
恰在此时,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四人眼前掠过,须臾之间,原本的壁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皇陵,苍茫白色墙壁无瑕,一座庄严肃穆的宫殿赫然矗立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