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你了。”
这不是疑问句,张起灵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风雪突然变大,拍打着窗棂咯咯作响。
老板不解地偏头。而这个动作却让长发滑开,彻底露出那道咬痕的全貌。
愿意让对方在命门上留下印记,这对于每个张家人来讲都是带有侵占意味的。
张起灵歪了下头,握住青年的手力道加大,突然伸手去碰那道刺目的痕迹,指尖下的肌肤骤然绷紧。
老板条件反射地侧开身,像一匹警觉的小兽,避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
这躲避的动作,让张起灵眸色一沉。
而老板无知无觉,拿着紫檀木匣,推到他身前:“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张起灵盯着他,淡声道:“去哪?”
“墨脱。”
空气安静一瞬,只能听得外面风雪渐大。
老板心里思量着后面的事,没有发觉那停留在身上的视线越来越浓烈,就要起身离开,炙热的手掌捏住他的后颈。
这是极为危险的姿势。
老板本能反扣住张起灵的手腕,咔的一声,竟直接卸掉他的腕关节。
“别碰那里。”嗓音低沉,暗含警告。
张起灵面不改色,左手一托一送,将脱臼的手腕接了回去。他再次伸手,这次直接按住了老板的后颈,拇指重重碾过那个刺眼的咬痕。
老板眉梢一挑,反手一记肘击,却被张起灵格挡,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烛火剧烈摇晃,映出两道凌厉交错的影子。
老板一个利落的翻身将张起灵按在案几上。茶盏翻倒,茶水在撒在两人交叠地衣摆上。
“你要杀我?”老板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膝盖抵在张起灵腰腹要害处,力道精准得让人窒息。
他低头时,后颈的咬痕在散落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张起灵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凝视着他:“不是。”
老板微微偏头,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像只困惑的鹤。他忽然松开钳制,起身摸了摸后脖颈,指尖触到微微凸起的痕迹时,神色微怔。
张起灵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带,两人位置瞬间调转。青年后脑即将撞到地面时,一只手掌稳稳垫在了下面,随后将人压在了案几上。
“谁咬的?”
身下青年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什么,神色一凝:“张怀生。”
平时他就在张瑞山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伤痕,而这次居然咬上后颈,不是喜欢张瑞山吗,居然想杀他……
老板要问一问张瑞山怎么回事,却完全没注意到四周凝重的氛围。
张怀生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张起灵的胸口,一种浓烈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烧得他喉咙发干。
他突然按起青年的后背,下巴搁在颈窝处,对着那处咬痕狠狠咬了下去。
尖锐的刺痛让老板回过神,他猛地屈膝顶向张起灵腹部,而身上的人咬得更重,手臂箍得青年的腰也越来越紧。
张起灵在用这种方式,一寸寸覆盖掉别人留下的印记。
血珠顺着颈线滑落,在素白的衣领上绽开一朵红梅。张起灵终于抬起头,眼底的暗潮尚未褪去,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只有那微微泛红的眼尾,泄露了方才的失控。
“你要杀我。”青年低声道。
不是疑问,是陈述。
“不是要杀你。”张起灵的声音压得极低,呼吸拂过那处咬痕,“是...”
话未说完,老板突然仰头,对着他脖子狠狠咬了下去。尖锐的疼痛让张起灵肌肉瞬间绷紧,却纹丝不动地承受着。
他的力道不轻。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老板松开牙关,舔了舔唇上的血珠。
张起灵的眼神暗得可怕。他伸手抹去老板唇角的血迹,指腹在那片柔软上重重碾过:“不一样。”
“什么不...”
质问被突然按在后腰的手打断。
老板条件反射地曲肘反击,却被早有准备的张起灵截住攻势。两人在满地狼藉中过了十几招。
衣襟已然散乱,素白的绸料滑开半边,老板刚要起身,就被掐着腰按回去。
青瓷笔架硌在腰后,凉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
他微微蹙眉,湿漉的发尾扫过案上摊开的宣纸,墨迹未干字被蹭花了一片。
张起灵忽然低下头,温热的唇擦过锁骨时,青年困惑地“嗯?”了一声。骨头也能咬?
这声调太干净,干净得让人发疯。张起灵猛地咬住,转而舔过那陈年旧疤。
和禁书上写得一样。
糖葫芦……甜的。
老板呼吸一滞,眼尾发红,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个触碰与寻常不同,而下一瞬,就掐住张起灵脖子压过去。
他抓住张起灵的手腕,低头,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牙齿刺破皮肤,鲜血渗出。张起灵一动不动,任由他咬,只是呼吸微微沉了几分。
力道很重,像是某种野兽的本能反应——他不喜欢被触碰,更不喜欢这种陌生的、近乎侵略的亲密。
这是在扞卫领地主权意识。
几秒后,老板松口,唇边沾了血色。
他低头看着自己留下的齿痕,又抬头看向张起灵:“以牙还牙。”
张起灵微微顿住,他躺在狼藉的案几上,指腹轻轻擦过伤口,血珠在指尖晕开。他盯着老板,嗓音低沉:“不疼。”
老板皱眉,他也没问他疼不疼啊?
张起灵忽然将额头抵在他肩上,这个充满人类脆弱的动作让老板僵住了。
随后伸手就将他推开,起身拿起那紫檀木匣打开,将里面的牛皮纸信按在张起灵身上,语速极快:“你母亲在墨脱,你去见见她。”
张起灵愣住。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突然楔进张起灵的心脏。
将要起身时,却不小心撞到黑金古刀。
他听见黑金古刀落地的声响,却感觉那声音隔得很远,仿佛是从前世传来的回声。
烛火在视网膜上烧出模糊的光晕,老板浅色的唇瓣还在开合,可耳中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呜。
母亲。
这个词汇太陌生了。
“…张映诺?”
族长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深深掐进案几边缘。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簌簌的落雪声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你的母亲叫白玛,在墨脱的一个喇嘛庙里,这封信是白玛托老喇嘛保管的,然后转交到我手上,我没打开过,让你来就是因为这个。”
青年语调平稳,只是眉毛却皱着,似乎遇见了未解开的难题。
张起灵紧紧捏着那封信,抬眼看向烛火里的青年,哑声问道:“你不是赶我走,而是想让我去见……”
母亲,这两个字陌生的烫嘴。
背对着他的青年没说话,只是抬脚就要离开。
张起灵快速抓住他的手,随后俯身轻轻贴着那咬痕。
老板刚要避开,突然发觉这个素来冷静自持的孩子,此刻竟在微微发抖。
那不是恐惧的颤栗,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情绪。像是暴风雪来临前,雪山之巅那令人窒息的静默。
母亲……
神一样的存在。
老板心软了,任由他贴近自己。
但思绪却杂乱了。
“张起灵。”他轻声唤道,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信要捏碎了。”
张起灵后知后觉,松开已经被攥得变形的信封。
“族长。”
“嗯。”
“等我回来。”张起灵声音很轻,“我会教你……”
尾音融进窗外风雪之中,一个轻如雪落的吻印在老板的唇角。
盖章,锁定。
老板怔住,随后直接退开,皱眉看向他:“你做什么?”
张起灵站在原地不动,他举起自己血淋淋的右手:“你咬的。”他眼中带着执拗,低声道:“负责。”
老板忽然发现有些事情正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他紧紧攥着拳头,错开视线:“我是你长辈。”
张起灵不置可否。看了好一会儿族长,随后拿起黑金古刀,主动离开。
他心里清楚,不能逼太紧。
就要推开门时,背后传来族长的声音。
“张映诺…”青年低声道,“以后做你想做的事吧。”
最后半句话融化在风雪中。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照见屏风后两道重叠的影子,明明最近,而又隔了很远,仿佛是一个未完成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