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之塔的结晶在萧凌头顶发出刺耳的蜂鸣，暗红纹路如蛛网般爬过幽蓝表面，每一丝蔓延都让塔内温度骤降。
银月的短刃在掌心渗出细汗，刃尖微微发颤——她能清晰感觉到，那道蛰伏在法则网络里的视线正变得灼热，像是某种存在终于锁定了猎物坐标。
“看下面！”林雪突然抓住萧凌手臂。
三人同时俯身在窗台，瞳孔骤然收缩。
千里外的废土天空，那道漆黑裂口已扩张至十里方圆，无数紫黑色法则乱流从中喷涌而出，如倒悬的银河砸向地面。
最先遭殃的是离塔最近的灰铁城，整座用陨铁浇筑的堡垒在乱流中像块被碾碎的饼干，金属残骸裹着惨叫的人群被卷上半空，又在高压下爆成血雾。
更远处的绿洲镇，原本刚抽出嫩芽的土地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地缝，正相拥哭泣的幸存者们连尖叫都未发出，便被吞噬进黑暗。
“这不是自然崩解。”萧凌的指节捏得发白，他能通过刚修复的法则网络感知到，那些乱流里混杂着刻意引导的波动，“有人在借我们改写契约的契机，加速天地裂痕——就像往裂开的瓷器上再砸一锤。”
林雪从怀中摸出半块刻满古符文的塔碑碎片，指尖轻轻拂过边缘的焦痕：“我在塔底密室找到的。上面记载着旧时代的预言——‘当法则之主强行剥离献祭契约，天地胎膜将现致命破绽，七日内裂痕若未弥合，世界将被混沌海吞没。’”她抬头时，眼底映着窗外的血色残阳，“我们只有七天。”
银月突然闭眼，耳尖的银色绒毛无风自动。
她的短刃“当啷”落地，猛地抓住萧凌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你感受！东南方，青云山脉方向！”
萧凌的精神力顺着接触的皮肤蔓延出去，在废土上空织成一张感知网。
起初只有混乱的法则乱流，直到触及某片被黑雾笼罩的山谷时，他的呼吸一滞——那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与法则之塔结晶的本源能量如出一辙。
“是结晶碎片！”银月的尾巴在身后炸成蓬松的球，“我化形时吞噬过结晶残片，这气息绝对错不了！旧时代的修复祭坛应该就在那里，或许藏着修补裂痕的方法！”
萧凌松开手，指腹轻轻摩挲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法则结晶本是天地胎膜的核心，碎片能修复裂痕的逻辑说得通；但青云山脉是暗影之城的势力范围，韩立那只老狐狸...
“现在出发。”他突然转身走向塔门，玄铁战靴在地面叩出清脆的响，“银月带路，林雪持罗盘定位，我来开路。”
“等等。”林雪拉住他的衣袖，目光扫过他腰间还在渗血的伤口，“你的伤——”
“法则结晶刚喂饱我半条命。”萧凌扯出个带血的笑，掌心按在胸口，能感觉到经脉里有细碎的蓝光在游走修复，“这点痛，比当年在矿坑被监工抽三百鞭轻多了。”
三人刚走到塔阶中央，山风突然卷起一阵腥气。
萧凌的后颈汗毛倒竖，直觉让他猛地拽着银月往旁一扑。
一道黑影擦着他耳畔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碎石扎进他肩窝，痛得他闷哼。
“谁？！”银月翻身跃起，短刃再次出鞘。
月光在刃尖凝成寒霜，却照出那道黑影的轮廓——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人，后背纹着半截未完成的虎头刺青。
萧凌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着对方抬起头，那双眼本该是灼亮如星火的，此刻却像蒙了层浑浊的灰雾，倒映出他震惊的脸：“石...锋？”
石锋没有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萧凌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暗紫色锁链，链身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正渗出黑血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哥。”银月的声音发颤，“他...他身上有暗影之气。”
萧凌没说话。
他望着曾经能背靠背挡下百鬼夜袭的兄弟，望着对方腰间本该别着的酒葫芦换成了带倒刺的黑铁鞭，望着那双曾拍过他肩膀说“有我在”的手，此刻正缓缓抬起，指向他的咽喉。
塔外的法则乱流仍在呼啸，远处传来林雪焦急的呼唤。
但萧凌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石锋喉咙里发出的，像野兽般的低嚎。
“老石，”他轻声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你要是还能听见...咬舌。”
石锋的动作顿了顿。
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被更浓的黑雾覆盖。
他举起黑铁鞭，在半空挽出个狰狞的鞭花。
“走。”萧凌突然转身推了银月一把，“去祭坛，我拖住他。”
“不行！”银月的短刃抵住他后腰，“要走一起走！”
“听话！”萧凌的声音突然拔高，像当年在矿坑里护着石锋挨鞭子时那样，“这是命令！”
银月的尾巴蔫了下去。
她最后看了眼石锋，又看了眼萧凌，咬牙拽着林雪往山下跑。
萧凌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这才转身，从腰间抽出那柄曾刺穿竖瞳的法则剑。
剑鸣声中，他望着石锋一步步逼近，喉咙里泛起苦涩——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石锋被暗影卫拖走时，眼底那抹他当时没看懂的决绝。
“老石，”他握紧剑柄，“不管你现在是谁...我都接下这一鞭。”
黑铁鞭破空的尖啸声中，萧凌迎了上去。
黑铁鞭裹着腥风抽落的刹那，石锋的喉间突然滚出沙哑的字句：\"你们不该打破平衡。
韩立大人已经承诺给我们新的秩序。\"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萧凌心口。
他原本已做好硬接这一鞭的准备，此刻握剑的手却不受控地轻颤——这声音太像老石了，带着矿坑里吞了半口风沙的粗粝，可字句里的内容，却陌生得像从另一个人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老石？\"萧凌收剑回防，玄铁剑横在胸前，剑脊与鞭身相撞迸出火星，\"你还记得三年前雪夜？
我们守着半块烤红薯分着吃，你说最恨的就是'秩序'，说那些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规矩该被雷劈。\"
石锋浑浊的眼珠剧烈转动，仿佛有两股力量在眼底撕扯。
他的手腕突然暴起青筋，暗紫色锁链\"咔\"地崩断一截，黑血溅在萧凌脸上，腥得人发呕。\"韩立大人说...\"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说你会用这些废话动摇我！\"
黑铁鞭骤然加力。
萧凌只觉虎口发麻，玄铁剑几乎握不住。
这一鞭的力道比三个月前石锋突破武圣时强了三倍不止，锁链上的符文泛着幽光，每擦过他的皮肤就留下焦黑的伤痕——那根本不是凡铁，是用暗影之气淬炼的邪兵。
\"他给了你什么？\"萧凌侧身避开横扫而来的鞭尾，反手刺向石锋心口，\"功法？
寿命？
还是让你以为能保护那些矿坑里的兄弟？\"剑刃刺入半寸便被锁住，石锋的手掌竟比玄铁还硬，指节扣住剑身时，萧凌听见骨骼发出的脆响。
\"保护...\"石锋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有那么一瞬，萧凌在他眼底看见了当年那个把他护在身后，被监工抽得皮开肉绽还笑着说\"哥皮厚\"的少年。
可下一秒，锁链突然爆出刺目黑芒，石锋的额头青筋暴起如蛇，\"住口！
韩立大人说你们才是灾星！
是你们让天地裂开，让兄弟们再次陷入地狱！\"
银月的短刃就是这时划破空气的。
她原本已经跑下了山阶，此刻却折身跃回，发间的银铃碎成一片清响：\"幻影迷踪！\"卡牌的蓝光在她指尖炸开，三四个银月的虚影从不同方向攻向石锋。
石锋的鞭法顿时乱了半拍，萧凌趁机滚地避开横扫而来的鞭影，后背重重撞在塔柱上，咳出一口黑血——锁链上的暗影之气已经侵入他的经脉。
\"凌！
接这个！\"林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萧凌抬头，看见她指尖掐着法诀，脚下的青石板正凝结出细密的冰棱。
这位向来冷静的法则守护者此刻鬓发凌乱，罗盘在她怀中震得嗡嗡作响：\"冰封陷阱需要三息！\"
石锋的黑铁鞭再次袭来，这次目标是银月的后心。
萧凌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暂时压下经脉里翻涌的阴毒。
他合身扑向银月，玄铁剑划出一道弧光，与鞭身相击的瞬间，他听见石锋闷哼一声——这老小子，就算被控制了，出鞭时还是会习惯性护着兄弟的后背。
\"两息！\"林雪的指尖渗出血珠，冰棱顺着石锋的靴底攀爬，\"银月！
引他到冰面！\"
银月的短刃突然变招，原本刺向石锋面门的攻势转为虚晃，转身朝冰面方向跃去。
石锋的鞭尾如灵蛇般卷住她的脚踝，却在触及冰面的刹那顿住——暗影之气遇冰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萧凌趁机翻身上前，玄铁剑抵住石锋咽喉：\"老石，你当年教我，锁喉要锁三寸。\"
石锋的喉结在剑尖下滚动。
他突然剧烈颤抖，锁链上的符文开始崩解，露出底下青紫色的勒痕——那是被强行烙下的暗影印记。\"走...\"他突然嘶哑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管我...去祭坛...\"
\"老石！\"萧凌的剑尖微微下垂。
石锋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震出三丈开外。
银月立刻扑过来接住他，林雪的冰棱在两人脚下凝结成滑盾，带着他们朝山下急退。
\"哥！\"银月的眼眶通红，短刃上的寒霜几乎凝成实质，\"他刚才...是清醒的！\"
萧凌捂着胸口，能感觉到肋骨断了两根。
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在石锋身上——那个被暗影锁链缠住的身影正跪在塔阶中央，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锁链上的黑芒越来越盛，远处传来尖啸，三架暗影飞舟正破云而来。
\"走！\"萧凌扯着银月的手腕跃上滑盾，\"暗影卫要来了！\"
滑盾在冰面上疾驰，带起的冷风割得人脸生疼。
三人回头时，法则之塔已被抛在身后，石锋的身影逐渐缩小成黑点。
而天空中的裂痕仍在扩张，紫黑色的乱流像无数条毒蛇，正啃噬着最后一片完整的天幕。
\"还有五天。\"林雪的罗盘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指针疯狂旋转后，最终指向东南方，\"青云山脉的方向，有强烈的法则共鸣。\"
银月擦了擦脸上的血，短刃上的幻影卡牌光芒渐弱：\"祭坛应该就在山脉深处。
但...韩立的暗影卫肯定也在找。\"
萧凌望着远处翻涌的黑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法则结晶。
结晶的蜂鸣已经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像在催促他们加快脚步。
他能感觉到，石锋刚才那声\"走\"里藏着多少决绝——那个总说\"有我在\"的男人，这次选择用自己做诱饵。
\"准备好。\"他扯下衣角缠住渗血的伤口，目光扫过脚下的废土。
曾经的绿洲镇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地缝，偶尔有幽蓝的法则碎片从缝中闪过，\"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可能是死局。
但...\"他抬头望向裂痕，眼底的冷光比玄铁剑更利，\"就算把暗影之城拆了，我也要把老石抢回来。\"
银月的尾巴在身后绷成直线。
她摸出三张新抽的卡牌，月光在刃尖重新凝聚：\"哥去哪，我就砍到哪。\"
林雪将罗盘贴近心口，指尖抚过塔碑碎片上的纹路：\"我能感觉到祭坛的位置了。
穿过前面那片熔浆废墟，再翻过三座死火山...\"
风突然卷起一阵焦土的气息。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东南方的天空下，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山脉若隐若现。
山脉深处，有幽蓝的光芒穿透云层，像在回应法则结晶的呼唤。
那是修复祭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