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萋萋埋头答题,教室里却暗流涌动。
孟子平时不时就往前看一眼林萋萋的背影。
脑子里反复想着今天中午在教师办公室发生的事情。
他说的也没错呀,他的订正题册确实丢了。
虽然郝雅洁没有借过,虽然丢失的时间不是今天早晨,还是课间操之后。
但这些细节说出来又有什么作用呢?
也改变不了林萋萋在史老师心中的印象。
而且他也不相信林萋萋能考得比他还好。
虽然之前她学习不错,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自己去。
教师办公室又没人监考,那场考试肯定有问题。
等这次摸底考的成绩出来,他肯定还是年级第一名。
到时不管林萋萋是去了五班,还是留在一班,肯定都会为了成绩来找他讲题。
想到林萋萋拿着练习册,在他旁边垂头轻轻叫他,“子平。”
然后害羞地问,“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
两人坐在一起看题目,头碰在一处,说不定手也能撞上。
孟子平心中一片火热,又看了一眼林萋萋的背影,才强行冷静下来,低下头刷刷地演算起来。
摸底考试,一考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张清嘉一下考,就去办公室堵杨主任了。
今天中午林萋萋的话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她心上。
她想帮林萋萋澄清,但她到底是个学生,说话没有分量。
张清嘉就想着,如果能请年级里的老师跟着她和学生会的干部一起去林萋萋家里慰问一下。
那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这事回来还能写在校报上。
学生会的干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张清嘉都联系好了,今天放学就可以去。
现在就差一位有分量的老师了。
按道理说,家访应该是由班主任出面的。
但想起史老师的态度,张清嘉觉得她不合适,所以她去找了杨主任。
杨主任想到今天中午的事,也觉得史老师做得有些过分。
她理应去学生家里安慰一下,就欣然答应放学后和张清嘉她们一起去林萋萋家做家访。
等放学的时候,所有学生都垂头丧气的。
题目太难了,有很多题型他们连见都没见过,只有林萋萋神色如常。
郝雅洁和几个朋友一起推着车子往外走。
正撞上也往外走的林萋萋。
看到郝雅洁的眼神示意,几个女生上前拦住林萋萋。
她们和郝雅洁的友谊全靠金钱维持,之前学校里关于林萋萋的那些谣言都是她们传出去的。
要不是郝雅洁没事就请客,时不时送她们点发夹,文具什么的,谁愿意帮她去造谣。
现在也是一样的操作,羞辱一番林萋萋,她们自然能得到一些好处。
“呦,林萋萋,你说你还来学习干啥,郝雅洁不是给你介绍了个家里特别有钱的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就是,当少奶奶不好吗,怎么还来吃上学的苦?”
“不会是,让人给退货了吧!”
几个女孩哄笑起来。
“真别说,她之前在学校里就不正经,今天勾搭这个男同学,明天勾搭那个男同学,孟子平不就是被她的狐媚样子勾搭的,才次次给她抄答案吗?”
“呀,林萋萋你不会是专门休学,去跟人搞破鞋被未来婆家发现了吧!”
林萋萋没理她们,反倒是盯着郝雅洁,“这些,都是你传的?”
郝雅洁咬咬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萋萋,咱们是好朋友没错,可你做的这些事情……”
“就算我有心帮你隐瞒,纸也是包不住火的。”
她们的动静太大,有不少学生都围过来看热闹。
孟子平和谈飞宇也在其中。
“都说郝雅洁才是孟子平的对象,林萋萋一直在勾引孟子平,没勾搭上,才休学去找别的男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吧,郝雅洁和孟子平的手表都是一对,说是见过家长了。”
“所以,林萋萋休学是为了找男人也是真的?”
孟子平又垂下了头。
他明明是知道真相的。
可如果他说出真相,他就不再是那个被林萋萋千方百计勾搭和爱慕的高才生。
而是一家一家流浪找饭吃的,没人管的野孩子。
所以他不能开口。
“你们瞎说什么呢?!”开口的是谈飞宇。
“林萋萋同学明明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才休学的,你们这是造谣!”
但他到底只有一个人,很快就被郝雅洁的几个朋友围住。
“谈飞宇,林萋萋也勾搭你了吧,所以你才向着她说话?”
“破鞋你也要呀?!”
杨主任冷着脸,在人群外面把她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让我听听,你们说谁是破鞋?!”她拨开人群,直接走了进去。
“你们几个是哪个班的?在这造谣生事,羞辱别的同学,是不是想记大过?”
“还想不想参加高考了?!”
几个女生一见是年级主任来了立刻噤声,缩在原地不敢再说话了。
记大过。
那可是很严重的处分,会跟在档案里很久的。
别说影响高考,就算不参加高考也会影响工作。
“说呀!刚才不是说的挺高兴的吗?怎么不说了!”杨主任的语气冷冰冰的。
张清嘉也从人群中挤出来,“林萋萋同学是因为妈妈受伤,要在家里照顾,所以才办理了暂时休学。”
“你们都是在造谣!”
女生们一听要被记过,忍不住了,开始为自己辩白。
有个女生当下大喊,“不是我们造谣!”
“我们跟林萋萋又不熟,都是郝雅洁让我们说的!”
另外两个也跟着帮腔。
“对,都是郝雅洁!”
“我们又不认识林萋萋,为什么要造谣,都是她把话编好了,教给我们,让我们说的。”
郝雅洁没想到她们会当场反水,情急反问,“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造谣了?”
“我跟萋萋是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造谣她?”
“我只是…只是…有时候忍不住跟你们说说她的情况,怎么能说是我让你们造谣呢?”
她又是那副无辜的作态。
这招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是大家都喜欢看的热闹。
但要是用在自己身上,就极为可憎了。
那几个女生全炸了,一哄而上地反驳。
“郝雅洁,你既然这么不要脸,咱们就把话说开了。”
“杨主任,她每次请我们吃饭,给我们带糖,有时还分给我们一些文具,做完这些就开始说林萋萋的事。”
“她是没明说让我们去造谣,但只要话传出去,就给我们带更多东西,那不是傻子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反正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我承认,我是收了郝雅洁的东西造谣林萋萋的,但是郝雅洁才是主谋!”
杨主任听她们越说越不像样子,开口制止,“好了,别吵了!”
她严厉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女生,“学生会干部,把她们的姓名和班级都记下来,每人写1500字的检讨,周一全校晨会的时候,上台宣读。”
几个女生没敢反驳,没有给她们记过,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至于检讨,她们明里暗里都会把锅往郝雅洁身上甩。
杨主任冰冷的视线最终定在郝雅洁身上,“郝雅洁,你明早到学校之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这么说,说明郝雅洁的问题要比那几个写检讨的女生大得多。
学生们讨论的重点瞬间转移到了郝雅洁身上。
“没想到郝雅洁是这种人?”
“她不是跟林萋萋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找人造谣林萋萋呀?”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她嫉妒。”
“其实我听说,孟子平和林萋萋小时候是邻居,青梅竹马,郝雅洁是不是为了抢孟子平才造谣林萋萋的?”
听见自己的名字又跟郝雅洁和孟子平搅在一起,林萋萋是真的觉得烦。
她看向脸色煞白的郝雅洁,“郝雅洁,到底是谁在说谎,谁在造谣,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同样的话,我现在还给你,纸是包不住火的。”
林萋萋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我真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往我身上泼脏水,造谣我,污蔑我,一边又口口声声说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林萋萋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郝雅洁站在所有视线的中间,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不断地发出尖锐的耳鸣。
也好,这样她就听不清林萋萋的质问和周围人的议论。
她咬着嘴唇,才能忍住不当众哭出来,甚至没应杨主任的话,推着车子就往人群外面走。
学生围了好几层,郝雅洁一时走不脱,猛地撞开旁边的人,“让开!”
“都让开!”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跟之前那副无辜,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
周围的学生被她吓到,让出一条路,郝雅洁甚至跑了起来。
张清嘉走到林萋萋身边,“林萋萋同学,我和学生会的几位同学,还有杨老师正好想去你家里看看,咱们一起走吧。”
林萋萋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跟着张清嘉也往校外走。
谈飞宇反应过来,推上自行车,“等等我,我也去。”
-
郝雅洁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周围路过的人,只要是在说话的,她都觉得是在讨论她。
最初的虚张声势过去之后,郝雅洁越想越害怕。
她不会被记过吧?
大过要跟在档案里三年才消,太影响前程了。
就算记小过,也要跟档案一年,可她已经高三了,根本没有一年时间可等。
如果被记过的话,不会有大学提档的,这样,她就不可能跟孟子平上同一所大学了。
想到这些,郝雅洁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此刻她迫不及待想见孟子平一面。
郝雅洁推着车子等在了孟子平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孟子平一出现,她就从巷子的拐角闪身出来,满脸泪花,拖着哭腔,“子平,我害怕。”
郝雅洁的五官刚硬,哭起来扭曲就显得有些丑了。
孟子平连林萋萋梨花带雨的样子都看得不耐烦了,更不可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他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不是说高考之前尽量不见面,不要耽误我学习吗?”
“你这是要干什么?”
“子平……”郝雅洁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孟子平反倒更冷漠了。
一定是因为林萋萋回来了,孟子平的心又动摇了。
她上前一步,牵住孟子平的手,“我真的很害怕!”
“明天见了杨主任,我该怎么说?”
“万一我被记过了,就没有大学要我了,那我们岂不是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了?”
郝雅洁想从孟子平身上得到一点力量,哪怕是一句安慰也行。
可孟子平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雅洁,我想你还没搞清楚,就算你不被记过,也不可能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你平时摸底考的成绩,真以为是自己考出来的吗?”
“明早去见杨主任,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实话实说呗。”
“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郝雅洁的心,被孟子平这几句话伤透了。
她紧紧捏住孟子平的手,指甲甚至抠进了他肉里。
“子平,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谁?!”
“要不是为了维护你的脸面,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
“我不去造谣林萋萋,别人就会把你和林萋萋联系在一起。”
“要是被他们知道,林萋萋家里刚一出事,你就跟我订婚了,会怎么说你?!”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我?”孟子平嘲讽地一笑,“你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郝雅洁,咱们俩为什么搞对象的,你没忘吧?”
“我图你家庭条件好,有钱。”
“你图我学习好,有个好前程,可能还因为我这张脸。”
“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咱们俩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郝雅洁一直极力掩饰的不堪真相,居然被她最爱的人毫不留情地揭破了。
她浑身僵硬,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子平挥开她的手,看着自己手上被掐出的痕迹,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他撞开郝雅洁的肩膀,往巷子里走,丝毫不顾身后的郝雅洁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林萋萋就不会哭得这么难听。
她要是受了委屈,最多就是默默的掉眼泪,那双杏眼被泪水洗过,别提多漂亮了。
孟子平脚下一顿,想起谈飞宇追着去林萋萋家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拐了个弯。
他也想去看一看林萋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