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钟厂的规模很大,职工众多,是当下国内钟表制造业的领头羊。
厂长齐鸿宇年纪不大,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身高不足一米七,但是精神头很足,气场强大,说话声音洪亮,双眼炯炯有神。
听说招商局的林初夏同志和饶城县的陈俊生一同到访,齐厂长带着一批管理层亲自过来迎接。
双方互相介绍完毕,陈俊生握着齐厂长的手说:“鸿宇同志,你太客气了。”
“我本意是上门负荆请罪,向贵厂赔礼道歉的。”陈俊生笑着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陈主任言重了。”齐鸿宇刻意放低姿态道。
如果陈俊生是单独来访的话,齐鸿宇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
这小子胆大包天地仿制555牌座钟,靠着投机倒把养肥了自己,损害的却是华夏钟厂的经济利益。
虽然厂里因为产能不足,无法向杭城、金华、绍兴、宁波等地稳定供货,但也绝对不容许他人冒用品牌来赚钱。
今天你搞一下,明天他搞一下,我们厂家还怎么干?干脆停工停产,把市场全部让给你们算了!
不过,齐鸿宇生气归生气,眼力见还是有的,政治格局也不小。
与陈俊生同行的这位林初夏同志,来头实在太大。
齐鸿宇根本得罪不起。
陈俊生是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地进厂来的。
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既然齐厂长执意这么客气,那就带我参观下生产车间吧。”
陈俊生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开口就要参观人家的生产车间。
钟表属于精密仪器,生产车间涉及到很多技术层面的东西,哪能随便带人参观?
尤其陈俊生这种有“犯罪前科”的人。
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陈俊生的面子可以不给,林初夏同志的面子却不得不给。
“齐厂长,麻烦你给我介绍介绍产线上的人员配置和机器参数。”
陈俊生进了生产车间后,直接把齐鸿宇当“导游”使唤,另外还给秦保国同志提建议:“你最好做份笔记,要是有哪里不清楚,就当面向齐厂长请教。”
秦保国一听这话,立刻就把事先揣好的小本子和钢笔拿出来了。
这可把齐厂长给气得!
大爷的,你们真是来负荆请罪,赔礼道歉的?
我看是来偷技术,抢产能的吧?
陈俊生很欣赏秦保国这做事态度,值得栽培。
齐鸿宇终究是当领导的人,能屈能伸,纵然心头十分抵触,脸上却不敢有半点怠慢。
陈俊生要求他讲什么,他就讲什么,只希望能尽早把这个狗日的陈主任给送走。
“齐厂长,我听说你们有意跟星火农场联合筹建一家分厂,主要生产任务是零部件加工和装配‘555’牌机械座钟是吧?”
陈俊生耐心听完齐鸿宇的产线介绍后,直言不讳地抛出个问题来。
“是的。”齐鸿宇硬着头皮回应:“去年开始筹备,现已初步完成分厂选址和奠基工作。”
陈俊生是有备而来,笑嘻嘻的接着说道:“贵厂既然能跟农场合作,应该也能跨区域、跨省合作,我看不如这样,你跟我们饶城军工的秦保国厂长坐下来谈谈,联合筹建一家饶城分厂,如何?”
“这…”
齐鸿宇一脸诧异地看向陈俊生,这是明火执仗地准备硬抢了啊。
陈俊生见齐鸿宇面露迟疑,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又笑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好好考虑,或者召开会议跟厂里的各位领导商量商量,下周一给我答复。”
齐鸿宇真想当面翻脸,却还是忍气吞声地没有发飙。
陈俊生对齐厂长脸上的微表情洞若观火:“说实话,你们上次派人去我们饶城军工厂闹腾一番,害我损失巨大,这笔账,我肯定要算在你们头上。”
齐鸿宇眉梢挑起。
当真是有恃无恐啊。
就不怕我奋起反击,一告到底,弄得鱼死网破?
陈俊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齐厂长:“如果你们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尽快弥补我的亏损,我肯定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倘若敬酒不吃,那就等我来收你们。”陈俊生说道。
齐鸿宇终于忍不住,咬咬牙道:“陈主任,你年纪轻轻,话不要说得太难听。”
这时,全程没怎么说话的林初夏同志忽然开口道:“我爱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仅此一言,
齐厂长刚蹿上来的火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任你工厂做得再牛逼,在权力面前,也得低眉顺眼、唯命是从。
你敢不听话?
直接换了你。
“张助理,你通知下去,四点半开会,厂里所有干部都要参会。”
齐鸿宇直接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下达指令。
张助理立马点头照办。
另一边,秦保国和赵嘉诚互相对视一眼。
这陈主任身边的大腿,真是一条比一条粗啊。
在秦厂长和赵书记看来,俊生同志的所作所为,看似极为强势,甚至咄咄逼人,但实际上,已经是非常保守且克制了。
换做其他人,要是有他这样的大背景和大靠山,都不知道飘成什么样。
远的不说,就说乡下那些大队书记、主任的子女,有相当一部分都狂到没边,恨不得把“嚣张”二字刻脸上。
“老秦,你看人真准。”
赵嘉诚在秦保国耳边低语:“我有预感,只要死心塌地跟着陈主任干,绝对前途无量。”
“这还用说?”
秦保国笑了笑,说:“当初他第一次走到我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陈主任天生贵气,注定不凡。”
赵嘉诚抬手给秦保国竖了个大拇指。
“进门之前不是想要整个工厂的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离开华夏钟厂时,林初夏有些疑惑地问了陈俊生一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陈俊生笑道:“而且我也不想表现得太过于狗仗人势。”
林初夏闻言,眼波微横:“你这兔崽子,怎么连自己都骂啊?”
陈俊生根本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夏姨那句“我爱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刚才跟齐厂长说,我是你的什么人来着?”
“忘了…”林初夏准备赖掉。
“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陈俊生贴近林初夏同志的耳边,小声说道:“今晚我不想打地铺,我要睡床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