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口立式垃圾桶旁的地面上,一张银箔口香糖包装纸静静躺在那,温时溪蹲下捡起,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她站起身,后脚跟磨破的地方撕扯了一下,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转身的瞬间,江获屿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
“吓我一跳!”温时溪按住胸口,心脏砰砰直跳。
江获屿就那样安静地立在半步之外,看着她将胸前不小心碰歪的铭牌扶正。微微抿着嘴,天生上扬的嘴角此时却有些压抑,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那个……”他终于想好了要怎么开口,“刚才那位是‘慕绒科技’的市场营销总监。他们公司新研发的一个抗皱羊绒技术,今年和陆氏合作了。”
“是第一次合作,那位总监也是第一次来翡丽。我和她聊了酒店几个宴会厅的规模,适合承办什么类型的活动……”
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沉静而专注,像是要把每个字都摊开在光下,不容半点模糊,“我只是和她聊工作上的事,你不要误会。”
直到听到这里,温时溪才反应过来,江获屿是在向她解释,而不是在交代工作。他郑重的语气让她的指尖微微蜷缩,局促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难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上几句话,就非得解读成什么暧昧的潜台词吗?她可没有这么性缘脑。至少得他和王小姐在房间里那样才会让人产生联想吧。
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和江获屿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需要坦白的关系了?是她漏了哪一个环节吗?
她直视着他,尽管后背持续散发着令人分心的热度,目光却坦荡得澄澈,“江总放心,我没有误会。工作辛苦了。”
江获屿眼底那点未成型的波动立刻被压平,肩膀线条也跟着松懈下来,最终只是公事化的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
-
陆凌科卸完妆从后台出来,目光在宴会厅里扫视了一圈,没找到温时溪的身影,只好给她发信息:【你走了吗?】
温时溪:【我在工作呢。】
陆凌科手指在手机背面敲了敲,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今天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好呢?】
温时溪:【哈哈,不用啦。你没有受伤就好。】
这时,他的助理走了过来,“哥,您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我们晚上九点半的航班,六点半退房。”
陆凌科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又迅速落回到屏幕里,翻翻找找出一张图片,“去帮我找样东西,六点之前带到酒店来,款式发给你了。”
交代完助理之后,陆凌科回了信息:【退房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哦~】
-
被江获屿提醒过之后,温时溪再到陆凌科的房间去时,按门铃前会下意识地把裙摆往下拉低一点,嘴角都笑得不自然了。
门打开的瞬间,陆凌科立即捉住她的左手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突起的腕骨,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他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了一下。
温时溪被他牵着往客厅走的这几步路,鞋底像粘了胶一样黏连,“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茶几上那个榆木贴面盒子敞开着,一枚女士手表静卧其中。
18K玫瑰金表壳,外圈密镶钻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棕色短吻鳄鱼皮表带,纹理细腻;内衬小牛皮柔软亲肤,优雅奢华。
宝珀最热门的“月亮美人”女款腕表,与陆凌科手上那只经典款的男表,经常被当作情侣对表来售卖。不过温时溪不懂,她只知道很贵。
陆凌科将手表取出来,不由分说地执起她的手腕:“喜欢吗?送给你!”
“太贵重了!”
温时溪的指尖轻蜷,手挣扎着要往回缩,却被他用指腹轻轻抵住腕骨。表带擦过她腕内最薄那处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我的命当然贵重了。”陆凌科低笑一声,“别动。”
他将“月亮美人”扣在她的手腕上,动作有些笨拙,棕色的皮革表带被他翻折了好几次,压出几道生硬的折痕。
表扣终于扣上时,他松了口气般用拇指碾过那几道折痕,像是完成了某项特别复杂的任务。
接着,又将温时溪原来的那只手表摘下来握在手心,举高她的手腕晃了晃,“好看!适合你。”
温时溪的左手悬在半空,双圈金镶钻外圈配上贝母表盘,幽蓝月相盘里那枚金月亮随着脉搏跳动时隐时现,秒针扫过珐琅刻度发出几不可闻的沙响,像是精密机芯吟唱的诗歌。
好看,太好看了!温时溪在心里惊呼。但她还是将手腕从陆凌科手里抽了出来,钻石在她动作间撒出星芒。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伸手去解表带,“我也没做什么呀,就算我不去,你也能‘金鸡独立’不是吗?”
陆凌科一把按住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哪里贵了?”尾音故意拖长,“这是我送过最便宜的礼物了!”
温时溪抬起头,撞进他盛满戏谑的眸子里。
他趁机凑近半分,“我对朋友都这么大方。”又突然板起脸,“你留着吧,不然我要生气了,我要投诉你!”
她终于破功,笑了出来,手腕一抖,脱开了陆凌科,月相盘里的金月亮跟着颤了颤,“投诉的理由呢?”
陆凌科忽然正色,“让我伤心。”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温时溪的背脊莫名僵了几分,某种模糊的警觉在神经末梢炸开。
果不其然,陆凌科突兀地张开双臂,“抱一下?”声音像裹了一层糖浆,黏腻得让人发慌。
“那我还是还给你吧。”温时溪没有任何犹豫,手指利落地解起了表带。
“不抱了不抱了。”陆凌科急切地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调转了方向,推着她往门口走,“退房去咯~”
“行李没拿呢!”
“我自己拿。”
“我原来那个手表还我。是我妈妈送给我的。”
-
最后还是温时溪拉着陆凌科的行李箱走进了电梯轿厢。
电梯在28层停住,金属门无声滑开,江获屿就站在那光影交错里,低着头单手揉着太阳穴。抬头看清电梯内两人的刹那,原本略显倦怠的眉眼突然鲜活起来,“这么巧啊?”
他刚迈进轿厢,陆凌科立刻拽过温时溪的手腕举高,钻石在灯光下晃得刺眼:“怎么样?我挑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炫耀。
尽管温时溪很快就把手抽了回去,江获屿还是看清了那手表与陆凌科腕间那款的相似之处。
他轻飘飘地掠过温时溪,最后将视线落在陆凌科脸上,唇角翘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眼角弯弯的,“真好看,我也要~”
他往陆凌科走近了一步,声音温和得近乎危险,“为什么我没有?别的朋友有的,我也要有~”
陆凌科嘴角抽搐了一下,拳头在身侧猛地握紧,“下次吧。”
“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要。”
温时溪默默地往旁边移动,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头扭向金属墙面,听着身后交叠的呼吸声像两柄钝刀在狭小空间里拉锯。还好在12层的时候进来了一位客人,终于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
电梯向两侧滑开,大堂的暖光涌了进来。客人走出去后,温时溪握住行李箱的把手,“你们聊,我先去办理退房。”随即快步走出轿厢,迅速逃离了这场纷争。
皮鞋跟踩着电梯门槛,江获屿和陆凌科前后脚走了出来。江获屿双手抄着口袋,眼底那颗泪痣随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一动,泛着野兽捕猎前的精光。
陆凌科的睫毛轻颤,他记得曾经在某次聚会上听谁随口说过,泪痣长在这个位置的人,最会骗人了。
“Lincoln,我就要你手上那只手表。”江获屿眼睛微微眯起,像极了一只假寐的猫。“我跟你换。”
说罢,他将手上的江诗丹顿传袭摘了下来,明明是带笑的语气,却让人听出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来嘛,快点~”
陆凌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江获屿的手表就悬在眼前,表带还带着体温,像某种优雅的挑衅。
背后陌生的交谈声越靠越近,陆凌科只能无奈抬起手,指尖在表扣上停顿了一秒,最终还是解开了,沉默着将手表递了过去。
江获屿接过时,故意抓住他指尖,带着一种得逞的温热。他低头将战利品慢悠悠地戴到自己腕上,故意在灯光下晃了晃。
“这就对嘛。”他轻笑一声,语气轻快得烦人,“好朋友就是要互相交换手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