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管家部办公室里,温时溪正在电脑屏幕上浏览着齐闲庭的相关资料,28岁,身高191cm,毕业于俄罗斯皇家美术学院,现任画廊主理人。
“叠界”画廊的创始人是他的奶奶宋洺杉,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擅长花鸟画。原名“蝶界”,就是因为宋奶奶笔下的蝴蝶栩栩如生,后来才被孙子改成为了更具先锋性的名字。
签约潜力艺术家是画廊主理人的日常工作之一。齐闲庭的母亲梅笛眼光独到,六年前在佛罗伦萨地下室发现了一位流浪艺术家——罗西,他的画作是超写实的画风,又带着波普艺术的戏谑感。梅笛以五十万欧元的价格打包了罗西三年的作品。
经过两年的营销和炒作,其中一幅名为《帕尔马火腿的肌理》的油画,以一百倍的价格出售给了美国的一位藏家,从此罗西声名大噪。
齐闲庭乘胜追击,不仅将画廊改了名字,更是签约了八位以讽刺风格见长的新锐画家。从此,“叠界”在先锋艺术这条赛道上狂飙突进,强势晋升准一线行列。
t0级别的画廊年交易额是8-12亿美元,能操控苏富比拍卖会的夜场;t1的年交易额是3-5亿美元,能主导威尼斯双年展。准一线的年交易额是1-2亿美元,一般是掌控新锐黑马艺术家的画廊。
齐闲庭以1800万的价格,租下了翡丽酒店13楼整层当作展厅使用,为期一个月。他自己则住总统套房。
温时溪平静地啜了一口咖啡。“数字麻木”,因为数字过大而难以共情和理解其实际价格。她此刻就是这种心情,12亿美元到底是什么概念?钞票能平铺整个足球场吗?
她放大了齐闲庭的照片,他就倚靠在画廊的墙壁上,面容俊朗,眉形舒展,底下那双眼睛澄澈而内敛,一头棕色的微卷发,像鹿一般,安静地站光里,睫毛上仿佛还沾着未散的晨露。
咖啡映着温时溪骤然扩大的瞳孔,这是人类看到美丽生物时的生理反应。真的好帅,她不禁在心里感叹。
bonnie不知何时晃到了她的身边,目光落在屏幕上放大的照片上,真的好帅哦,又有钱。”声音里泛着春潮,“害我都忍不住想原谅他那些麻烦的小问题了。”
林泽峰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最好是能对你一见钟情是吧?”
bonnie翻了个白眼,“欣赏美和想拥有美是不一样的好吗!”拖长的尾音里是她毫不掩饰地讥讽,“我们办公室要是有帅哥就好了,也不至于天天打哈欠。”
温时溪噗呲笑出声来,这边办公室的氛围不像之前那么有活力,每天就靠bonnie的阴阳怪气林泽峰调节气氛了。
林泽峰的银勺在杯子里敲得叮当响,“你们这是职场霸凌我!”
“我们又没说你丑。难道帅和丑之间就不能有个中间阈值吗?”bonnie理直气壮,“普通长相还不被允许了?你这是外貌歧视。”
林泽峰刚准备开口,bonnie嘴里喊着“帅哥在哪里”,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找了,根本不听他说话。
再好看的脸也会审美疲劳,当温时溪的视线回到齐闲庭的照片上时,就已经没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艳。
她刚把照片关闭,身后杨茜尧的滑轮椅就发出一阵哗啦声,“时溪,走,开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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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客房部、策展部、餐饮部、私人管家部各代表围坐在长桌边缘,一同参与“艺术画展项目”的部署讨论。
温时溪也是通过这次机会才知道,国外有不少在酒店客房里举办的艺术展,例如“bank Art Fair”自2013年起,就经常在印尼酒店的客房展示来自多个国家、多家画廊的作品。
齐闲庭包下一整层楼,却仅使用其中的15间客房,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也许是如bonnie所说的,在隐藏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画廊发过来的场地布置图十分的……具有艺术气息,完全找不到规律。有的房间展品直接平铺在床上,有的摆在浴室里,一幅20kg重的画却要挂到墙上。
还得根据画作类型的特点,调节不同客房的灯光、温度、湿度、酸碱度;15间客房的房门需要安装振动传感器、防淋喷头全部关闭、并且临时加装监控摄像头……
杨茜尧指尖落在笔记本上的注意事项:“客人对声音很敏感,进门时统一叩三下,不要按门铃。”她解释说,“这大概是职业病。”
高价艺术品拍卖会现场对声学环境的要求极高,因为藏家需要在几秒内做出反应,咳嗽、椅子声响、空调出风口等噪音都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齐闲庭长期处于高强度的拍卖环境,对噪音有着条件反射性的厌恶。
她的指尖划到第二项:“齐闲庭要求彻底拆除总统套房里的电子设备,每日使用射频仪器检查是否有监听设备。”
这次活动表面上是艺术展,实际上却是“叠界”的私人洽购会。
名画私下交易通常涉及税务规避,因此极度忌讳被记录行踪。在酒店套房里交易,既能避税,又能躲过拍卖会行12.5%的佣金,有些藏家就喜欢这种交易方式。
“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呢……”林三桃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像什么黑市交易似的。”
“那可不就是黑市嘛。”杨茜尧笑了笑,“我们所有人都要签保密协议,不得对外泄露这次艺术展半点消息,家人朋友都不行。”
“那用不用给他准备个火盆,所有文件阅后即焚。”温时溪觉得要保密那就保密到底,电视剧里不就是这么演的吗。还有便笺上会留下笔迹,干脆给他准备隐形墨水好了。
杨茜尧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火盆就算了,碎纸机可以有。”
“我给他准备一个手动的,”林三桃想象着齐闲庭手动碎纸的画面,心里浮起一股莫名的快意,“不要电子设备,那就只能自己手摇了。”
……
各自清楚手头上该准备什么工作后,会议就散了。等后天13楼所有客人都退房后,布场的工作就正式开始。
温时溪像只刚断奶的幼犬,紧贴着茜姐的脚后跟打转,目光黏在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上,连交代事情的语气她都要模仿一下,仿佛这样就能变得跟杨茜尧一样周全。
杨茜尧盯着温时溪低头记笔记时露出的一截后颈,忽然想起八年前在奈良大峰山上呐喊时,旁边一个男人突然望天感慨,“人这一生,总会听见自己喊出去的声音撞回点什么。”
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她对着天空喊出的那声“我一定会成功”,仿佛正以同样的频率反弹回她的鼓膜,这大概是那段奋斗岁月最慷慨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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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融化的奶油,软绵绵地淌在街道的石砖上。温时溪和江获屿刚吃完晚饭出来,她正捧着手机,指尖在“一起做的100件事”清单上划拉,屏幕的光映得她鼻尖发亮。
江获屿挽着她的手臂,力道不松不紧,像怕她突然变成气球飞走似的。
“看电影行吗?”她晃了晃手机,“《水饺皇后》我还挺想看的。”
“我想看《碟中谍8》。”
“三小时太长了,看完都半夜了。”
“我八百年没看过电影了,”江获屿的声音突然掺进蜂蜜般的粘稠,“先陪我看,明天我陪你看,陪你哭完整包纸巾。”
温时溪将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我给你打工八百年,也好久没看过电影了,你先陪我看。”
江获屿接过别人突然递过来的传单,从口袋里摸出钢笔时还不忘朝她挑眉,“抽签最公平。”
“那你把《情书》和《幽灵公主》也加进去。”
江获屿把传单撕成六片,又加了两部自己想看的进去。六个纸团递到她面前,“你抽吧。”
温时溪斜斜睨了他一眼,“那我抽啦,可别待会说不公平啊。”
他轻笑着抬手,“抽吧。公平不都是你订么?”
温时溪随意挑了一张展开,路灯的灯光恰好漫过纸面,照出【情书】两个字,她忍不住笑出声:“老天爷都比你浪漫。”
江获屿将纸片接过去确认,“行,《情书》比《碟中谍》更适合当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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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散场光亮起的瞬间,江获屿不动声色地将票根塞进裤袋里。温时溪眼角瞥见,忍不住用胳膊肘轻撞他,“江总要当传家宝啊?”
“还挺好看的。”江获屿牵着她的手站起,沿着座位中间的缝隙慢慢往前移动,“所以说啊,爱就要及时说出口,”回头瞥她一眼,“你看我就没有遗憾。”
温时溪跟在他后面低低地笑着,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没错。走出放映厅时,她发力握了握他的手,江获屿回过头来就见灯光落在她的笑眼里。
“江获屿,我爱你。”
江获屿握紧了裤袋里的票根,有些心意就该这样具象地存在着,能实实在在地记住这个带着温度的夜晚,“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