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贽的算盘】
贞元九年的正月,长安城冻得像个冰窖。宰相陆贽缩在紫宸殿的炭盆旁,手指被奏疏上的墨迹染得发黑。他盯着案头那摞江淮漕运的账本,眉头拧成了疙瘩——每年从江南运粮到关中,光脚钱(运费)就能养活半个吐蕃。
“圣上,这钱得换个法子花。”陆贽抖开奏疏,嗓门提得老高,“每斗米运费一百二十文,不如直接拿钱在边镇买粮!”德宗裹着狐裘直点头,他太清楚吐蕃人盯着河西的眼神,就像饿狼盯着肥羊。
诏书连夜发往各镇,长安的粮商们却炸了锅。有人砸了算盘:“陆相爷这是断咱们财路啊!”但边关的戍卒们啃着新到的粟米饼,头一回觉得长安的官还算有良心。
【新罗人的小心思】
三月开春,新罗使者金力奇跪在大明宫,脑门上的汗珠把地毯洇湿了一小块。他捧着牛黄和人参,嘴里念叨着“求赐《唐历》”——其实新罗早用着大唐历法,无非是想让德宗觉着他们“仰慕王化”。至于联姻?德宗眯眼盯着这个高句丽面孔,心说当年和亲回纥的教训还没凉透呢!
“婚事先放放。”德宗挥挥手,赏了金力奇一车绢帛。新罗人欢天喜地退下时,没听见老宦官嘀咕:“又想白捡个驸马爷?真当李唐公主是白菜哩!”
【南诏人的三路密使】
五月二十二日,成都府衙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剑南节度使韦皋摩挲着南诏使者送来的金印,印钮上吐蕃牦牛的纹路硌得他手疼。
“三路使者,够精啊!”韦皋冷笑。南诏王异牟寻把鸡蛋分装三个篮子:一路走黔中翻山,一路钻安南密林,主力却大摇大摆走西川官道。最绝的是那封表文:“吐蕃赋敛十倍,刮地三尺,臣实不堪其苦......”韦皋拍案叫好,连夜八百里加急往长安送信。
吐蕃赞普在逻些城摔了酒碗:“白眼狼!当年帮他们打阁罗凤的账还没算!”
【韦皋的钉子】
十月的维州城头飘着血腥气。唐将刘朝彩踩在吐蕃人的粮垛上,火把映得他铠甲发亮。“烧!”一声令下,五十座堡寨在火光中噼啪作响。吐蕃南道行军总管论赞热被捆成粽子,嘴里还在骂:“韦皋老贼......”
长安的德宗收到战报时,正嚼着淮南新到的柑橘:“好个韦皋!南诏归附的钉子,算是钉进吐蕃骨头缝里了。”他当然不知道,此刻苍山洱海边的异牟寻,正对着羊皮地图上的维州位置画了个红圈。
【杜佑挖渠】
九月秋风起,淮南民夫们的号子震得淮河打颤。节度使杜佑拄着铁锹站在河堤上,官袍下摆沾满泥浆。“挖通这段,漕船就能绕开徐州那帮兵痞!”他啐了口唾沫。三年前汴州兵乱,一船船江南白米硬是被乱军劫去酿酒,这事能把他气出病来。
渠成那日,三百艘漕船首尾相接,白帆遮了半边天。押船的漕丁哼着小调:“平虏渠,平虏渠,气死武宁(徐州军)大马驴......”远处徐州军的探马啐了口痰,打马往节度使府报信去了。
【窦参的黄昏】
长安城的秋雨里,前宰相窦参的驴车吱呀呀碾过朱雀大街。陆贽立在宫门口目送,手里攥着没送出去的胡饼——他刚在朝会上替窦参争下条命,转头就被赵憬阴阳怪气:“陆相这是养虎为患呐!”
郴州的瘴气等着窦参,长安的暗流也没闲着。赵憬新官上任的袍服还没捂热,就忙着往六部塞自己人。中书省的老文书们摇头:“贞观年间房杜(房玄龄、杜如晦)的做派,如今怕是喂了狗。”
【梁肃的葬礼】
十一月的寒风吹散了梁肃灵前的纸钱。韩愈跪在恩师棺椁前,把祭文念得哽咽:“古文之道,自此绝乎?”没人告诉他,二十年后他写的《师说》会被刻进国子监的石碑。倒是陆贽派人送了挽联,墨迹淋漓八个字:“文起八代,道济天下”——可惜梁家人没看懂。
【史笔点睛】
1. 漕运改道:平虏渠岁运七十万石,却让徐州节度使张愔记了笔黑账,为两年后的“徐州军乱”埋了雷。
2. 南诏棋局:异牟寻的归附文书前脚进长安,后脚吐蕃使者就带着十万大军扑向南诏。韦皋在成都冷笑:“等的就是他们动兵!”
3. 陆贽困境:和籴法省下三成军费,但关中豪强倒卖官粮的勾当更猖獗了——历史总爱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