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鸭!满院子跑!
他那双惯看人情世故的眼睛猛地一缩,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那些毛茸茸的东西,白的、花的、灰的,一只只像得了疯癫似的从前院蹿到后院,又从后院扑腾着翅膀折回前院。院墙边的瓦片被一只尖嘴巴的白鸭撞得哐啷作响,几只老母鸡跳上台阶,在炕沿上乱啄一通,连他前几天晾晒在窗台上的几颗辣椒也被叼走了。
“这……这是干啥呢?”何雨柱喃喃道。
他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平时做饭、烧水、帮大院里的孤寡老人修个炉子、换个灯泡,从不叫苦叫累。但今天这场景,实在是太出格了。尤其是当他瞥见了贾家东屋门口那瘦得像根干柴的贾张氏,正站在门边,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笤帚,满脸得意地朝那些鸡鸭吆喝,“小花,别往厨房跑!黑子,给我拐回来!二妮儿你别啄人家的菜头——回来!”
那神态,那嗓门,那气势,简直比当年何雨柱在食堂当主灶时吆喝后厨的声音还要嚣张几分。
他几步走上前去,搪瓷缸“咣啷”一声被他放在窗台上,气冲冲地道:“贾张氏,你这是闹哪样呢?四合院不是你家后院,这些个鸡鸭你从哪弄来的?!”
贾张氏一听,头一歪,眼皮一抬,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质问似的,扬声道:“嘿!柱子你这人咋回事?这是我亲戚从乡下送来的,说俺孙子考上技校了,这不是高兴嘛!弄点活物庆祝庆祝,咋了?碍着你啥了?”
“碍着啥?”何雨柱嘴角抽了抽,强压下怒火,“我那盆黄花菜都叫你家鸡给拱翻了,今儿早上我刚剁的牛骨头让你那鸭子拖走了半块!还有,小赖子家新做的菜窖被啄了个大窟窿,你说不碍着?”
贾张氏却满不在乎,眼珠一转,倏地靠近了何雨柱,压低声音,“柱子啊,你也不是外人。咱家这些鸡鸭,咋说也都是‘活财’。过两天过节了,我寻思着宰两只请你喝口肉汤,你看成不?”
她眼底那点精明藏不住,何雨柱冷哼一声,转过身来,眼神却在一地鸡毛里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这事不简单。贾张氏虽泼辣,却精得很,平常连锅巴都要和人计较三分,哪舍得一口气养十几只鸡鸭?何况四九城早就不许乱养家禽,邻里举报,轻则罚款,重则拘留,她怎敢这么明目张胆?
“你这些鸡鸭,真是你亲戚送的?”他回头,眉头紧皱,“不是从哪儿弄来的?”
贾张氏见他眼神变了,顿时收起笑脸,“哎呀柱子,你这人咋这么小肚鸡肠?你是咱院子里最会过日子的人,咋净往坏处想呢?我就是想图个喜庆,养几天,养几天就卖了……”
何雨柱看着她那张刻满风霜的脸,嘴角扯动了一下。她说得轻巧,可这些鸡鸭显然不是临时养养那么简单,那架势,那数量,分明是长期计划。再看那院角落里新搭的鸡窝,用木棍围得结结实实,地上铺了稻草,还摆了个瓷盆喂食,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贾家虽穷,贾张氏却从未放弃任何一个“白得便宜”的机会。前些年她偷邻居家晒的衣服被人抓包还振振有词,说人家“晒的太久,算是放弃所有权”。这回她突然成群养鸡鸭,八成是瞅准了年根将近、肉价暴涨的机会,打起了私自贩卖的主意。
他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四合院本就人多口杂,这么一来,不出几天就得传遍大街小巷。更别提那些鸡鸭一跑进院子,呱呱叫得鸡犬不宁,连老聋子王寡妇都被吵得拄着拐杖出来骂街。
“我说贾张氏,你这是犯忌讳。”他语气一冷,“你家要是出事,别拉着整个院子垫背。”
贾张氏眼神一闪,嘴巴一咧,“嘿,何雨柱,你可别危言耸听,我贾张氏再怎么着,也是个老住户!你不乐意我养鸡鸭,行,我把它们圈好了,不出院就是了。你别吓唬我这老婆子,我可不吃这一套!”
何雨柱一时无言。他知道,这老太婆要是赖上了,三头牛都撵不动。但他也更清楚,这鸡鸭之事,绝不简单。他默默回身,提起搪瓷缸,望着满地的鸡毛和被啄乱的青菜,心头泛起一阵潮水般的烦躁。他必须查清楚这事的根底。
夜色渐浓,院子却还不安分。鸡鸭啄食声、扑腾翅膀的动静、还有贾张氏那“黑子回来!”的吼声,在深秋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何雨柱坐在厨房小凳上,锅灶边的柴火噼啪响着。他望着火光发呆,脑海中浮现的,不仅是鸡鸭,更是贾张氏那双闪着精明和算计的眼睛。
他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太平。
而贾张氏背后的秘密,恐怕比满院子的鸡鸭更令人头疼。
何雨柱坐在小凳上,半晌没动,炉火跳跃,映得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腿,骨节敲得“咚咚”作响。他心里像有根针在反复刺着,说不出的烦躁和憋屈。
终于,他重重一口气吐出来,将搪瓷缸砰地一声搁在桌子上,站起身,推开门就出了厨房。院子里的鸡鸭还在乱跑,一只灰毛鸭扑棱着翅膀撞上了他的小腿,他低头一看,那鸭子竟还叼着一小截萝卜叶,嘴里“嘎嘎”直叫,仿佛得了便宜还不忘炫耀。
“贾张氏!”何雨柱吼了一嗓子,声音在院子里炸响,把鸡都吓得往各个角落躲去,“你赶紧把这些鸡鸭弄回屋去,再这么撒着跑,我今儿个就去找街道办了!”
贾张氏正蹲在鸡窝边给一群小鸡添水,一听这话就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仰着脖子瞪过去,“柱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两天就卖了?你现在又说不行,你这不是存心找茬么?”
“我不是存心找茬!”何雨柱快步走上前,声音低了些,但语气却更坚定,“你看看你那鸡鸭,把我院子糟蹋成啥样了?老秦家晒的黄豆都叫你家鸡给刨了,刘光天家那萝卜窖上面全是爪印,还有我自己那根腊肉,昨天还吊在窗口,今天半截都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