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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茂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疯,有些扭曲。

“你们想怎么样?啊?你们一个个想看我跪地求饶?想看我坐牢?你们高兴了?你们能睡得着了?”

“我告诉你们,我许大茂不是软的!你们谁敢动我,我拼了这条命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他说着从裤腰里猛地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剪刀,动作虽快,却被一双大手瞬间夺下。

何雨柱手腕一抖,轻轻一个反擒,直接将剪刀夺了过来,反手一按,便将许大茂压在墙上。他声音低沉,却每一个字都像打铁时锤落在砧上的回响:

“你再敢撒疯,我今天就把你送到派出所里去。”

许大茂剧烈喘息着,脸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喉头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但他挣不动,也无法再反抗。

人群中已有人开始去叫人报信,更多的人则围拢上来,脸上不再是看热闹的表情,而是逐渐凝聚起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的情绪——愤怒,警惕,甚至还有些许的解脱。

而何雨柱并未松手,他知道,这一场闹剧,远远还没有结束。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何雨柱手臂发力,将许大茂死死钳制在墙上,感受到他身躯下传来的细微颤抖,心里却没有半点松懈。他明白,这种人一旦松了口子,就是一条脱缰的疯狗,能咬得人血肉模糊。

“放开我!你们敢动我,我、我不活了都要拉你们一个垫背的!”许大茂吼着,声嘶力竭,但声音里却渐渐透出一种虚浮的心虚。

“别装了。”何雨柱冷冷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令人心悸的镇定,“你有胆子,就不会找个小孩下手;你有种,就不会藏着掖着,做贼心虚。许大茂,你也就敢在这院子里嚷嚷几声,在外面,连苍蝇都不会多瞅你一眼。”

围观的人们沉默着,眼神各异,有的闪烁,有的冷漠,有的暗藏怒意。许大茂曾经在人前得意,在背地里耍手段,如今被揭了老底,一时无地自容,他心里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焦躁、愤怒、不甘交织在一起,却又无处发泄。

“柱子,先松手吧,别伤了人。”一旁的刘海中劝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警惕。

何雨柱闻言,眯了眯眼,缓缓松开手。但他并没有后退,而是死死盯着许大茂,像一头警惕盯着猎物的狼。

许大茂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喘着粗气。他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彻底栽了,而且是栽得难看至极。

“许大茂,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嘴硬也没用了。”大妮儿家的二叔冷冷开口,声音像秋风刮过枯叶,“咱们四合院再怎么混,也有个底线。你动了小孩,还引了火,这命根子要真烧了,后果你担得起?”

许大茂咬牙,眼眶发红,喉咙里像卡着一块滚烫的石头,一开口就几乎破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气不过,想吓唬吓唬贾家那老货……谁想到……谁想到那小子点得那么快!”

听到这话,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低声议论此起彼伏。

“原来真是他指使的!”

“天哪,还拿孩子做事,简直是没心没肺!”

“这样的人,还敢住咱们院里?!”

何雨柱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快意。他只觉得一股沉甸甸的疲惫压在肩头。这个四合院,表面看着平静安宁,实际上早就暗流涌动,贪婪、自私、算计、嫉妒,像藤蔓一样在每个角落滋生着,随时可能爆发出一场灾难。

“许大茂,你听着。”何雨柱声音低沉,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这事儿,不是你一句‘不是故意’就能过去的。人命关天,房子烧了,人要是出事了,不是赔几个钱的事。你要是还有点脸,就把事情交代清楚,把责任担起来。”

许大茂脸色发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神躲躲闪闪,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甚至连外院的几个邻居也闻讯赶来,围了一大圈,像看待一场即将结束的戏剧。

就在这时,李小宝怯生生地走了出来,小脸上还残留着火光熏黑的痕迹,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害怕和悔意。

“小宝。”何雨柱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你说吧,没事,大人们在这儿,没人敢再让你受委屈。”

李小宝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声说道:“是许叔叔……他给了我两个糖,说让我玩个游戏……让我点根绳子,说点了就能赢……我、我不知道,会着火……”

一时间,空气几乎凝固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许大茂,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怒火。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张嫂子忍不住骂道,脸涨得通红,“拿孩子骗,烧了自个儿的屋子,还差点害了人命!你还有脸活着?”

“我、我……”许大茂支支吾吾,额头青筋直跳,他想解释,可所有的词汇在这一刻都苍白无力,甚至连自己也厌恶起自己的嘴脸。

“别废话了。”一旁瘦高个老李冷冷吐出一句,“这么大的事儿,得给个交代,不然,这院里以后还怎么过?”

“就是!”人群中呼应声四起。

何雨柱缓缓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许大茂,心里暗暗盘算着。他知道,光是口头谴责已经没用了,这事儿必须得有个实打实的解决办法,不然以后院里会更乱。

“这样。”何雨柱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咱们四合院有四合院的规矩,今天,大家都在这儿。许大茂,自己说,要怎么补偿大家,要怎么赔偿小宝,还有贾张氏家的损失。咱们就地解决,谁也别想混过去。”

许大茂脸色铁青,像一只被堵死了退路的狼,眼里闪着疯狂的光。但面对四周虎视眈眈的人群,他终于低下了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声音沙哑而绝望地说道:

“我、我赔……我赔……”

“你要按时吃药,知道吗?”秦淮茹的语气温和,“医生说了,这些药能帮你缓解情绪,帮助你安稳下来。”

贾张氏依旧低着头,紧紧握着手中的布娃娃,像是与周围的一切隔绝。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所牵引。

秦淮茹看着她,不禁轻叹一声,“你知道,贾张氏,徐峰一直在为你着急。他希望你能够好起来,重新面对一切。”

贾张氏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无神,但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似乎有了些许的波动。“他……他不懂……”她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仿佛在跟自己说话,“他不明白,我并不是想活在过去,我只是……”

她的话没有继续下去,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秦淮茹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痛惜。她放下药瓶,轻轻坐到她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贾张氏。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东西不能说出来,但你要相信,只有面对它,你才能真的走出来。”

贾张氏低下头,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的肩膀轻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她的内心深处,隐藏着太多的痛苦和不甘。那段失去儿子的痛,是她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不必强迫自己去说什么,贾张氏。”秦淮茹的声音温柔如水,“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会在这里,陪着你,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面对。”

贾张氏的眼睛终于聚焦了一些,她的目光看向秦淮茹,眼中闪烁着些许的疑虑和无助。她低声开口,“你……你相信我吗?”

秦淮茹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贾张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贾张氏的眼中涌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布娃娃,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似乎第一次正视了眼前的现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秦淮茹。”

“别客气,贾张氏。”秦淮茹笑了笑,语气依旧温暖,“这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贾张氏的情绪依然不稳,眼神中仍有不安和彷徨,但她似乎在这一刻获得了某种安慰。秦淮茹的陪伴就像是那把为她驱散黑暗的火光,虽然微弱,但总能在最困难的时候给她带来一丝希望。

屋外的风依然在四合院的墙壁上轻轻吹拂,徐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切。尽管他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但此刻,他知道,贾张氏至少不再是孤单一人。而他,也将继续守在她的身旁,等待她慢慢找回失去的勇气,走出这片迷雾。

他回头看了看,秦淮茹已经开始为贾张氏整理药物,温暖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温馨却又略带忧伤的画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屋外,夜风依旧凉意刺骨,但他知道,他的一部分已经留在了那个屋里,和她们一起。

夜深了,四合院的窗外已经弥漫着淡淡的月光,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仿佛在诉说着属于这个古老院落的故事。徐峰走进院子,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贾张氏所住的那间屋子。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温暖的光线照亮了室内的角落。秦淮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为贾张氏整理药物和食物,也会和她说一些轻松的话,尽力拉回她失落的情绪。

今天,徐峰比平时更早回来了,他轻轻推开门,看到秦淮茹正坐在贾张氏床边,低声和她说着什么。贾张氏像是听到了声音,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依旧有些空洞,但似乎比之前稍微清明了些许。她望着徐峰,嘴唇微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回来啦。”贾张氏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似乎是刚刚醒来,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实。

“嗯,回来了。”徐峰站在门口,轻轻关上了门,迈步走向她。

秦淮茹看了一眼徐峰,眼中带着些许疲惫,但她的表情依旧温和,仿佛已习惯了每天与贾张氏的相处。“徐峰,今天她休息得还好。吃过药了吗?”

贾张氏轻轻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想开口,她的眼神渐渐飘向窗外,那里的月光正洒在院子的老槐树上,树影斑驳。徐峰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什么,但她又没有说出来。

徐峰轻声走近,坐到她床边,“贾张氏,今天怎么样?还好吗?”

贾张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布娃娃,轻轻地摸了摸那只布娃娃的头。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是她唯一能够触碰到的现实,能够给她带来一点点安慰的东西。

“我……”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能说出来的词,“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她抬起头,眼中有一丝迷茫和不安,“你们说过的那些话,我都记得,可我有时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徐峰听着她的话,心中一阵痛惜。他知道贾张氏的痛苦有多深,那种从失去亲人到无法自拔的伤害,不是几句安慰就能抚平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贾张氏,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秦淮茹、我,我们都会在你身边,帮助你走出这个阴影。”

贾张氏的眼神有些不确定,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布娃娃,眼里依旧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我……真的可以走出来吗?我感觉好像永远都不会好。”

秦淮茹看着她,语气柔和却坚定,“你会的,贾张氏。虽然现在的你觉得一切都无法承受,但请相信,这一切都会有好转的。只是需要时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恢复过程,不是吗?”

贾张氏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布娃娃的手,仿佛这样可以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屋内的空气似乎有些沉重,徐峰静静看着她,心中一阵阵痛楚。贾张氏的眼神虽然暂时没有完全恢复,但他知道她已经在慢慢地接纳这个现实,虽然过程痛苦,但至少她开始慢慢面对。

“秦淮茹,我想留在她身边。”徐峰突然开口,目光坚定。

秦淮茹看了看他,微微点头,“你已经很累了,徐峰。每天都得照顾她,既要工作,又要应对她的情绪波动。你不妨休息一下,明天我可以再来接替。”

徐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知道秦淮茹是好意,但他更清楚,贾张氏的状态已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问题,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创伤,而这份创伤,只有他自己能真正体会。

“我没关系,”徐峰叹了口气,深深望着贾张氏,“她现在需要有人陪着,可能只有我能真正理解她的感受。”

贾张氏抬头看了看徐峰,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然而她的嘴角却没有任何笑意。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布娃娃,目光又一次转向窗外。

“你看,那颗老槐树。”她忽然开口,指向窗外,“我觉得它比我还老,它像是知道一切,见证了所有的风风雨雨。每次看着它,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不会变了。”

秦淮茹和徐峰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落寞。槐树的枝叶在月光下微微摇曳,仿佛那古老的生命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和无情,而贾张氏的心,也正如那株老树一样,早已被岁月摧残成了根深蒂固的伤痕。

徐峰微微皱了皱眉,目光透过窗户投向外面那棵老槐树,树影斑驳,岁月的痕迹几乎可以在每一根树枝上看到。或许,贾张氏心中真正的痛苦,正是那种无法再回头的失落和无法跨越的伤害。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贾张氏,槐树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但它依旧在这里,站得很稳。我们每个人也一样,经历了伤痛,才更能理解生命的意义。”

贾张氏低头轻抚布娃娃,眼中却没有任何回应。她似乎依然在与内心的痛苦对抗,仿佛那棵槐树的影像早已嵌入她的心中,成为了她无法割舍的过去。

屋外的风逐渐变得有些凉,徐峰起身去关上窗户,回头看向贾张氏,她依然低着头,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秦淮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徐峰的肩膀,“她会好起来的,徐峰。你不用太担心。”

徐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依旧沉重,但他知道,或许时间会帮贾张氏找到她遗失的部分,或许,她会在某个清晨醒来,重新开始面对这个世界。

他坐回床边,轻轻拉住贾张氏的手,“贾张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走下去。”

那一晚,徐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脑袋还迷糊着,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安。夜色如墨,四合院里异常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的湿气。

他慌忙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秦淮茹焦急的脸色。她的眼中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身体微微颤抖,手中还拿着一个已经被她握紧的电话。

“徐峰,贾张氏晕倒了!”秦淮茹的声音低沉,却急切,“她在卧室里,情况不太好,快来!”

徐峰心里猛地一紧,像是被一股冷风刮过,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着秦淮茹跑向贾张氏的房间。心脏在胸腔中跳动得异常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进入房间,徐峰看到贾张氏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的双眼微闭,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床边的秦淮茹手忙脚乱地试图帮她调整姿势,但显然已经束手无策。

“我刚刚试着叫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徐峰,她怎么了?”秦淮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的焦虑和担忧已经让她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徐峰迅速蹲下来,伸手试探贾张氏的脉搏。脉搏虽然微弱,却仍有节奏,稍微缓了一些心里略微松了口气。但他的眉头依然紧锁,心中的疑虑愈加沉重。

“她应该是过度劳累了,加上最近的情绪一直没有得到缓解,身体的负担太重。”徐峰低声说道,但自己心里也并不确定。贾张氏近来的情况让他不禁怀疑,是否只是身体上的问题,还是那深藏在她心中的阴影,正在以某种方式侵蚀她的健康。

秦淮茹站在旁边,显得更加焦虑。“她怎么会晕倒?我每天都按时照顾她,给她吃药,怎么会突然这样?”

徐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过于慌张。他的眼神深邃,心中一片混乱,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你去拿点水,我先给她量一下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徐峰的话语虽然平静,但他的心里却明白,贾张氏现在的状态,不容忽视。

秦淮茹点点头,转身迅速走出房间,剩下徐峰一个人在床边,静静观察着贾张氏的情况。每当看到她那失去光彩的脸庞,徐峰的心中就像被一块石头压住,沉甸甸的。

“贾张氏,醒醒。”他低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千万不要这样,我不能没有你。”

贾张氏依旧没有回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还有些不稳定的迹象。徐峰紧张地伸手去触摸她的额头,发现那里的温度有些偏高,但并不至于高得离谱。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迅速拿过床头的毛巾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试图帮助她降温。

秦淮茹几分钟后匆匆带着一杯水进来,看着徐峰手忙脚乱的模样,她也有些慌了,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无助:“徐峰,怎么办?她这样好像……真的是不对劲。”

徐峰看了看她,眼中透出一丝坚决:“不要急,我会去找医生的。我们需要知道,她身体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可是她到底怎么了?”秦淮茹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是已经吃了药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徐峰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也许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问题。贾张氏经历的那些事,不是你我能完全理解的。她心里的痛,或许是最难以治愈的。”

秦淮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你的意思是,她不只是生病,心里可能也有问题?”

徐峰点了点头,“她可能需要的,不只是药物。她的内心,或许早已崩溃。”

房间内的空气沉默了几秒钟,只有贾张氏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风声从窗外传来。秦淮茹望着床上的贾张氏,眼神变得复杂,她似乎开始意识到,贾张氏的痛苦早已不仅仅是表面的疾病,深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些无法触碰的伤痕,才是她最无法承受的重负。

“我……我该怎么做?”秦淮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她转头看向徐峰,“她从未跟我谈过自己的过往,甚至从来没有告诉我她最痛的是什么。我……我该怎么才能帮助她呢?”

徐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有着一丝复杂的情感,“有些事情,我们无法强迫她去说出来,贾张氏必须自己面对。当她能够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她或许就能走出这片阴霾。”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医生的身影。医生一进门,立刻走向床边,迅速给贾张氏做了简单的检查,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她体内的营养缺乏严重,且最近情绪波动过大,可能已经影响到她的心脏功能。”医生边检查边说道,“她的晕倒并非偶然,过度的精神和身体压力已经让她的身体开始出现警告。需要立即休息,并配合心理治疗。”

徐峰和秦淮茹默默地听着医生的诊断,心情沉重。医生的话语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两人心头,让人无法喘息。

“她会醒来的,但恢复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医生最后补充道,“你们必须保持耐心,尽量不要让她受到任何额外的刺激。”

听完这些,徐峰转身看向床上的贾张氏,心里沉甸甸的。她或许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阳光明媚的女子,而是被时间和痛苦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灵魂。但他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她,他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始终陪在她身边。

“我们会照顾她的。”徐峰轻声说道,眼神坚定,“她不会再孤单。”

徐峰坐在床边,手中握着一杯温水,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贾张氏的面庞。她那苍白的面色似乎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但依旧显得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再次吹散。房间里的空气依然压抑,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在静默中回荡。窗外的光线透过帘子洒进来,温和的晨曦打在床头,照亮了贾张氏的侧脸。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继而轻轻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并没有立刻聚焦,目光茫然,似乎尚未完全脱离昏睡的状态。她的呼吸还带着一些不稳,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虚弱。

“贾张氏……”徐峰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本能地伸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肩膀,仿佛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将她从现实中推向深不见底的梦境。“你醒了。”

贾张氏的眼睛渐渐清明,微微转头看向他,但她的眼神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她的视线不清晰,像是透过一层雾气看人,难以看出里面的真实情感。

“徐峰……”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像是经过长时间的沉默才勉强挤出的一句话,“我……我怎么了?”

徐峰心中一沉,忍不住握住她冰冷的手。他的眼神柔和,语气带着一丝安抚:“你晕倒了,医生说你最近身体过于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贾张氏的目光依然迷离,她的眉头紧蹙,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丝毫记忆。她轻轻动了动嘴唇,低声道:“我记得我在做梦……梦里的那些事……”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被压在某个深沉的角落里,艰难地吐出。

徐峰的心脏不由得一紧,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那是一个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梦境,或许与她的过去有关,或许是那些沉埋在她心底的伤痛的显现。“你梦到了什么?”他问,试图引导她谈论那些或许还未完全清晰的记忆。

贾张氏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她的表情有些痛苦,像是正从一团混沌中挣扎出来。“梦里……我看到一些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我记得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了。然后,我……我迷失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想说什么,但话语却在口中滞留,始终无法吐出。

徐峰看着她的神情,心里有些急切。他知道贾张氏的过往一定很复杂,但无论如何,他希望她能够找到力量,去面对曾经伤害过她的一切。每当她谈及过去,那个痛苦的阴影就会再度浮现,他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可是,似乎每一次她都无法完整地讲出那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仿佛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一直在吞噬她。

他放缓了语气,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迫切,“贾张氏,梦境是我们内心深处的反映。也许你最近太累了,心中的一些事没办法处理,所以才会在梦中显现出来。你不必太过担心,所有的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贾张氏沉默片刻,似乎还在努力理清自己模糊的记忆。她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些,但依然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茫然。“可是,徐峰,我觉得有些事情我永远也无法摆脱。它们像是一道枷锁,把我困在原地。”

她的眼中有一丝湿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不可及的过去。徐峰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冰凉。他的心跳加速,内心的情感翻涌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法完全理解她的痛苦,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安慰她。他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任凭那些未曾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提及。

“如果你愿意,我会在这里。”徐峰低声说道,“你不必一个人面对。如果你想说,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贾张氏的目光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有话要说,但却又吞咽了下去。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低声说道:“我害怕,徐峰。我害怕那些记忆,一旦再次浮现,我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徐峰深深看着她,心头的痛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明白,她所经历的,远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痛苦。那是一种深深的压迫,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将她束缚住,让她每时每刻都无法喘息。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柔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贾张氏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那份温暖。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张。她轻声道:“谢谢你,徐峰。”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也带着一丝无奈。

徐峰坐在自己屋里,手中捧着一本《资本论》,脸上却没有读书人的清明专注。他那双眼睛半眯着,时不时朝窗外瞥去,眉心皱着一条深沟,像是有心事未解。他的屋里不大,但打理得极其干净,旧式的木桌擦得泛亮,一盏盖着蓝白布罩的台灯亮着,映得房间里暖黄一片,和外头那份冷寂对比得格外明显。

这一日,他原本无事,只是靠着窗户坐着,打发午后无趣的光景。哪知隔壁院里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贾家的门缝掩得不甚严实,从那老旧的木门里传来几句低声密语,断断续续,但却刺耳如针,直插他耳鼓之中。

“你就往他家窗户下面绕一圈,他那葡萄干不是晾在窗台嘛,一不留神,你手快点就行了……”那是贾张氏的声音,尖利刺耳,却带着一种压低后的油滑,像是抹了油的锯条,不动声色地割裂着听者的理智。

“妈,要是让徐峰看见了可咋整?他打人可不眨眼……”这是棒梗那稚嫩却显得忐忑的声音。

“哎呀,他又不在家,他是个书呆子,你快去快回,我给你做炸酱面。”贾张氏的语气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急切,像极了街头那些拐卖儿童的骗子,甜言蜜语里包藏着刀锋。

徐峰原本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他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轻得几乎无声。他并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慢慢走到门边,侧耳仔细听着院中每一丝响动。

外头的风更紧了,吹得那棵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耳畔低语。徐峰的手指在门边轻敲,指节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老旧的木料,似乎是在思索,又仿佛在等待一个时机。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极轻,却在这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是那种孩童蹑手蹑脚的脚步,夹杂着草鞋与地面磨蹭的摩擦,直直地往他家窗台的方向去了。

徐峰的唇角露出一抹讥讽。他早就注意到自己的葡萄干这些天总是少了几颗,本以为是老鼠作祟,特地摆了个捕鼠夹,哪知夹了两天,却只夹到几片衣角纤维。

“原来是人。”他心中冷笑,脚步无声地往窗台走去。他的屋子有一道偏门,通往后院,不常用,但这会儿倒成了他的利器。

就在他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正好看见棒梗踮起脚尖,正要伸手去够那一串干葡萄。阳光从侧面斜照下来,映出他因紧张而绷紧的轮廓,脸上那股慌张的稚气未脱之色,清晰可见。

徐峰没有出声,也没有出手阻止,而是站在那棵槐树后面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一切假象。他心里没有怒火,只有一股凉意慢慢地蔓延,像冰水灌入胸腔,激得他后脊发寒。

他记得这孩子小时候还在自己腿边玩过,那时候他还会笑,喊他“徐叔”,眼睛弯弯的,嘴角带着一圈葡萄汁的颜色,像是那时候春天里第一朵开得不安分的花。

可如今,那双手,那原本应该写字、画画的手,正伸向他的窗台,去偷那一小串干瘪的果实。

那是他亲手晾晒的,用来自制葡萄酒的原料,每一颗都是从菜市场精挑细选而来。他不是吝啬的人,但这种被人觊觎、觊觎到要命令孩子出马的行为,让他心头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厌倦与寒意。

“你想干什么?”他终于出声,声音如同寒风灌入骨缝,棒梗一哆嗦,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手中的葡萄干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我、我、我就是看看……”棒梗结结巴巴地说,脸色苍白,眼神惊慌失措地看向徐峰,如同一只被抓到的老鼠。

“看看?你这是在看风还是在看葡萄干?”徐峰的语气中没有怒气,反而透出一种冷冷的讥笑,那种仿佛看透一切却不屑言说的高冷,让棒梗瞬间红了眼圈。

“是我妈让我拿的……”棒梗的嘴唇动了动,眼泪却先一步滑落。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撒谎的本事还没练到家,在徐峰这双如刀的眼睛下,一切伪饰都如薄纸般被戳穿。

徐峰眯着眼,点了点头。他没有继续训斥,也没有呵斥,而是转过身,拾起地上的葡萄干,轻轻地吹了吹灰尘,然后放入衣兜,仿佛那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回去告诉你妈,她要是再敢教你偷东西,下次我不只是要说话那么简单。”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但却如同一块沉石砸入池水,激起千层涟漪。

棒梗嗫嚅着点了点头,像个受惊的小兽一般跑回了贾家。

徐峰站在那儿良久,望着那串原本晾得齐整如今却空了一段的葡萄干,忽然觉得这一方小院,比外头更冷。他回屋坐下,重新翻开那本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窗外风继续吹,老槐树的枝桠沙沙作响,像极了贾张氏的窃窃私语,在耳边不散。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许久没有松开。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不是喜欢计较的人,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不是为了那几颗葡萄干,而是为了心中的那口气,那口做人的正气。

贾张氏,那张满是褶皱的脸,那双总是骨碌乱转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的声音、她的狡诈、她那副把整个院子都当作她私产的模样,在徐峰脑中愈加清晰。

他缓缓站起,走到门口,目光穿过院子,落在贾家紧闭的门上。那门板早已被岁月啃蚀得坑坑洼洼,却仿佛还遮不住屋内的那些龌龊与阴谋。

徐峰的眼神深邃,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徐峰坐在桌前,沉默良久,指尖在桌面轻轻摩挲,触感粗糙,是多年前刷的清漆早已剥落的痕迹。他眼前摆着一个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角落有一条微微裂开的缝,像是年久失修的老街巷。翻开第一页,那是一行他亲手写下的小楷字:

《自酿葡萄酒试验日志》。

字迹工整,每一个笔画都显出一种近乎固执的克制。他的手指缓慢地翻过几页,停在最新一页,那上面写着几行日期与温度的记录,还标注了“第五批葡萄干投酵日”的字样。

“还差五天。”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哑如风吹干草。

他的视线移向屋角,一排玻璃发酵瓶整齐排列着,瓶中紫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沉沉的光。那不是市面上买来的成品葡萄酒,那是他用心血一滴滴酿出来的成果。每一瓶背后,是他无数个深夜的试验与失败,是那一串串在炕边晾晒整齐的葡萄干,是他对生活仅剩不多的执着。

他记得第一次尝试酿酒,是两年前的初秋。那年收成不好,街坊邻居都在抱怨果蔬贵得离谱,他却在市场的最角落买下了五斤过熟的葡萄。回家之后,他将葡萄一颗颗摘下,洗净,晾干,再手工筛出破损的颗粒。

“你这是干啥呢?”当时秦淮如从门口路过,好奇地探头问道,脸上带着她惯有的微笑与试探。

“试酿点酒。”徐峰头也不抬地回道,语气淡然。

“你这人……净整些没用的东西。酒还不如去供销社买呢,现成的,又快又省事。”她笑着摇头,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屑。

徐峰没有争辩,只是继续摆弄着他的葡萄,一颗一颗地捏碎,在老式陶缸中拌入糖、酵母,再盖上纱布,密封发酵。

那一缸酒,最终失败了。味道寡淡,发酸不醇。但他没有放弃。一次失败不过是起点。他开始阅读老旧的技术手册,甚至翻出一本法文的酿酒资料,用破旧的字典一字一句地翻译。他在温度控制、糖分调节、发酵时间等细节上不断打磨,连木塞都从自己刨下的老樟木中取材,用盐水煮过,再蒸,再晒,再碾。

他不是为了酒。他是为了那个过程。

那种一个人,在黄昏后、寂静中,与葡萄对话,与时间交锋,最后得到一瓶可以在夜里独酌、在心底自问的液体。

可现在——那串葡萄干,少了一段。那是他第五批实验中最关键的一批,采用的是一种特殊风干法,加工过程中加了一种老式糖蜜涂层,以增加发酵后期的果香与层次感。每一串都经过他亲手擦洗、风干、翻面,是这整个批次中最期待的部分。

他盯着那空缺的窗台,脑海中浮现出贾张氏那张脸,那张嘴巴整天不闲着,骂街、算计、搬弄是非,把整个四合院搅得像锅粥,却从来没人敢真正跟她正面对抗。

这一次不一样。

徐峰缓缓站起身,走向发酵区。他打开那瓶第五批投酵瓶的瓶塞,浓郁的果香与微醺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取出长柄木勺,轻轻搅动液体,观察其中泡沫的活性与颜色。细小而均匀的气泡从底部升起,液体颜色深沉如红宝石,这说明酵母活性良好,但……一丝不对劲的酸味掠过鼻尖。

“是缺糖。”他心中泛起警觉,立刻想起那部分被偷的葡萄干。

他本来就是以较低糖度发酵,靠后期逐步添加葡萄干来调节风味和糖化水平。如今那一小段葡萄干被掐断,整个糖曲的节奏被打乱,意味着这整瓶酒很可能味道不均,发酵结束后香气不稳定,甚至出现酒精含量偏低的问题。

徐峰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失窃,这是破坏。

他慢慢放下木勺,望着那些瓶瓶罐罐,一股久违的怒火在胸口聚集,不是暴怒,是那种默默燃烧、能将铁石都融化的怒。院子里传来锅铲撞击铁锅的声音,是贾张氏在炒菜,或许还正得意地看着儿子带回的“战利品”,还在那张油腻的饭桌上自以为计谋得逞。

徐峰转身回屋,取下书架上那本葡萄酒笔记,撕下其中一页,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折好、夹在一瓶红酒瓶底,封存入箱中。他知道,这一批酒最终要经过时间的酝酿,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办。

门外,风更大了,呼啸而过,卷起院中那张破旧草席的一角。天已经彻底黑了,四合院中的每一户人家都关上了门,仿佛都不愿参与他人的风波。可徐峰知道,这风,才刚刚起。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一盒还未拆封的葡萄干——那是备用的,数量虽少,却足以替补部分发酵需要。他轻手轻脚地将那些葡萄干切成小块,投入剩下的几瓶中,调节温度,再次封口。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他的动作沉稳、精确,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仪式感,仿佛这不只是酿酒,更是一场对命运的反击。

门外忽地传来几声狗叫,夹杂着贾张氏尖细的骂声:“棒梗你个死小子,手都洗干净了没有?吃人家的东西也不知道长个记性,要是给徐峰看见了,割了你小手!”

“他、他好像真的看见了……”棒梗的声音细若蚊蝇。

“哼,他要是有胆子,还能憋这么久?你就放心吃,他徐峰,还是个男人嘛?”

徐峰的拳头微微收紧,骨节发出轻响。他缓缓坐回桌前,提笔,打开他那个厚厚的发酵记录本,翻到空白页,写下日期,然后,一笔一画写道:

“第六批,特殊风味调整版。”

他知道,葡萄酒不只是一种饮品,它是时间的产物,是风、土、人心共同交织的沉淀。他会继续酿下去,也会让某些人,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不是通过吼叫,不是通过冲突,而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翌日清晨,院子里的天空尚未透出光,东边天际还挂着一丝未散的灰蓝,空气中混杂着寒露与炊烟的味道,带着一点发酵后残留的潮湿。徐峰推门而出,肩头搭着一条擦瓶布,手里拎着一只旧木箱,木箱里装着几瓶已经封口完毕的红酒样品。他不着急出门,也不看人,只是径直往西院墙角的工作间走去。

这工作间原本是院里老张头留下的破库房,砖缝早已风化,屋顶还缺了两块瓦,但徐峰搬来之后,自己修缮了一番,用废木板做了层架,又添置了些简单的玻璃器皿和温度计。如今,这里成了他酿酒的实验地。

屋里光线昏黄,一盏老式汽灯挂在梁头,映着那几排整齐码放的酒瓶,如列兵般肃穆。徐峰一瓶瓶取出,用手巾细细擦拭瓶身灰尘,然后贴上手写的小标签:

“风中第六酿,微甜,低醇,清香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有轻有重,夹杂着妇人的低声议论与孩童的窃笑。

“徐师傅,你这酒真是自己酿的?”声音是刘海中娘子张桂芝的,平日里嚼舌根一把好手,今儿却带着几分难得的客气。

徐峰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把一瓶刚贴好的酒放到架上。

“昨天你那葡萄酒味儿,飘到我们屋里去了,我家海中还说‘这酒香得像果酱’,你这手艺怕是比供销社的都强。”她笑着凑近几步,鼻子还翘了翘,一副想蹭点酒喝的模样。

“果酱味的是甜型,孩子爱喝。”徐峰淡淡答道,语气没有波澜,像是说着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那……这能不能给我家拿一小杯尝尝?不多,半盅就行。”张桂芝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那瓶酒。

徐峰手一顿,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四合院这帮人,从不轻易服气,也不会无缘无故说好话。可只要一样东西被尝到“有意思”,那火便会燎得很快。

“我这不是送的。”他终于说道,“一小瓶,一斤装,三块钱。”

“三、三块?”张桂芝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这不抢嘛,供销社的黄酒才一块二!”

“你要的是黄酒?”徐峰终于抬起头,眼神如刀,语气冷淡,“那你去买黄酒。”

张桂芝吃了个钉子,脸色挂不住,但眼角却扫见那几瓶酒,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她知道徐峰平时说一不二,跟他讲道理不顶用,便只得嘟囔一句:“这人呐,净整点怪玩意儿……”转身离开,却又不甘心地回头多看了几眼。

不过,风声总是会走得比人快。

到中午时分,整个四合院的热水炉边、井台边、甚至是共用茅房外头,已经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徐峰的酒来了。

“你听说没?徐峰那酒,香得不行。”

“我前天经过他窗户,就一股甜味儿,像糖水熬过的果子。”

“说是纯葡萄干酿的,不兑水不兑酒精。”

“听说贾张氏想让棒梗偷来着,给抓个正着了。”

“嚯,那老太婆脸皮是真厚,这都偷上门来了。”

到了傍晚,四合院最热闹的时刻,几家开始做晚饭,香气四溢。秦淮如站在自家窗前,一边炒着辣椒炒肉,一边朝徐峰家方向望。

“徐师傅——”她隔着院子喊。

徐峰正从屋里端出一瓶封口好的红酒,手里还拿着酒杯,没理她。

“我说你啊,这酒行不行啊?我家老易那口子,平时连半口酒都喝不下,我今天给他在饭里搁了两勺你那葡萄酒,他一口气干了仨馍!”

徐峰停顿了一下,把杯子放到窗台,回道:“是么,那他胃没事吧?”

“没事,没事!味道不错,就是……”她一边笑一边凑近,“要是能便宜点,我给你做顿红烧肉咋样?”

“我不吃肉。”徐峰一句话堵死了她所有打算。

这时候,一旁本来默不作声的许大茂也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半碗小米粥。他平时最喜欢踩人台阶,这会儿却带着笑,一脸客气。

“徐兄,我听说你这酒有点来头啊,昨儿我去西街小卖部,老板娘还问我,是不是你做的?”

徐峰眉头一挑,没多言,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继续擦瓶贴标。

“这酒啊,我看你该拿出去卖卖,咱这院子太小,装不下你这手艺。”许大茂喝了口粥,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徐峰却冷笑一声:“我这酒是自己喝的,不卖给嘴多的人。”

这话一出口,院里几人顿时收了声,气氛微妙。许大茂干笑两声,不好再说什么,识趣地退回了自家。

徐峰屋内的灯早已熄灭,只留下一盏泛黄的壁灯静静悬在墙角,微光摇曳,将那一排玻璃酒瓶映得如同琥珀色的古玉,深沉、温润、诱人。

然而,这夜的平静,不过是暗潮将起的前奏。

西厢房中,许大茂背靠在墙,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他的房间紧邻徐峰的工作间墙根,白日里偶然一次,他透过木缝看到那一排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葡萄酒瓶,心中早已泛起了涟漪。

他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酿酒的人,可他却知道什么是“稀罕物”。这年头,要说酒,街上是有,可那都是兑了水、掺了糖精的假货,哪有徐峰这般纯粹、醇香、入口不辣喉还带点清甜的酒?

更何况——

这酒,院里人都说好。

“谁先拿到一瓶,就能在这院里说上话。”他在心里低声嘀咕,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被窝边的竹席,“光是看他们围着徐峰转,我心里就憋得慌。”

他知道,徐峰警觉性高,白天只要有人靠近那酒架,哪怕隔着墙,他都能听得见。可夜里……他偷偷观察过几次,徐峰有熬夜记录发酵日志的习惯,一般在午夜一过便睡,这时候,是最容易下手的。

许大茂悄悄起身,穿好布鞋,不发一声地打开门,一股夜风挟着冷意扑面而来。他拉了拉领口,转身往自己屋后那条隐蔽的小路绕去。那条小路并不常走,是几年前修缮房屋时留下的一道施工缝,只有他和几个老住户知道。它通往徐峰屋侧的后窗,而那窗,偏偏没有安锁。

他走得极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的青砖微微泛着潮光,他小心避开那些落叶和碎瓦,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到了窗前,他俯下身,屏息静听。

屋内,静得只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和偶尔一两下徐峰翻身的床褥摩擦。确认了没有动静后,他伸出手,从腰间抽出一根削尖的木片,小心撬开那扇虚掩的窗。

咯哒一声轻响,窗闩应声而开,许大茂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片刻——无声。

他咬牙,深吸一口气,慢慢探身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那排葡萄酒在月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瞥了一眼最靠近的那瓶,标签上写着:“风中第六酿·低温初熟·香型A”。

他眼睛亮了。这正是院里人口中说的“好酒”。

他伸手,手指刚一碰到那瓶酒时,忽然间指尖一阵滑腻——瓶子上居然有一层薄薄的油脂!他几乎要松手,却又强忍下本能的惊叫,赶紧用衣袖擦干,把酒塞入怀中,然后飞快地将窗户重新合上,转身奔回自己的屋里。

许大茂坐在床上,手紧紧抱着那瓶酒,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心跳如擂鼓。他忍不住将酒瓶拿到鼻尖,小心地嗅了嗅——果香浓郁,仿佛有整个果园在他眼前铺开。

“值了。”他低声笑了一下,随即脱下外衣,把酒瓶包裹得严严实实,藏进了炕沿的木板底下。

可他没注意到,酒瓶底部的那一行极细的字迹:

“夜盗编号-留样追踪用。”

……

清晨,院中再次热闹起来。锅铲敲击声此起彼伏,小贩的吆喝声从巷外传来,孩子们蹦跳着追逐,妇人们端着水盆相互问早。

徐峰照例起得极早。他进了工作间,第一时间便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不是酒的气息,而是一种极轻微的油脂味,与他昨夜在窗沿涂抹的防盗感应剂如出一辙。

他缓缓靠近酒架,扫视一眼,很快,眉头便紧紧皱起。

果然少了一瓶。

“香型A……”他自语了一声,转身回屋,从桌角的木盒里取出一本薄册子,打开其中一页。

那页记录上写着一段话:

“香型A为第六批次调试中,添加晚期蜜糖干红调剂,表香极强,入口回甘。酒瓶底部暗刻编号,第七页可比对。”

徐峰翻到第七页,指尖轻触其中一张照片样的描图,上面是每一瓶酒底部的防盗编号拓印。

他闭上眼,脑中飞速过了一遍昨夜的每一道风声、每一个响动。许大茂……那点脚步声太熟悉,他做贼的步子,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

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徐峰合上册子,眼神沉如潭水。他没有立即揭穿,而是安安静静坐回椅上,翻开发酵日志,继续记录着第七批酿造的进度。

“试剂A脱失一瓶,观察其酒体在非恒温环境下变化对成品口感影响。”

这一页记录,他写得极慢,却写得极稳。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四合院,很快会迎来另一场风波。

他坐在窗前,左手食指轻叩桌面,每一下都敲得极有节奏,仿佛在编织着一张慢慢收拢的网。他的右手则按着那本酿酒记录册,翻到酒瓶编号那一页,眼神落在底部一行极细的字上,眸光如锋。

“香型A,第七瓶。”他嘴唇轻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笑声。

“哎哟,老易你快来,你看许大茂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是不是昨晚喝高了?”这是三大妈的嗓门。

“喝高了?他不是滴酒不沾吗?我还以为他胃病犯了,躲家里哼哼了大半夜。”这是刘海中媳妇的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

“哼,这人啊,一有好东西就装神弄鬼,我敢打赌他是偷偷喝了徐峰家的酒。你们没闻到他屋里飘出的那股子甜味儿?我家小海中都说了,跟上回那香型酒一模一样!”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徐峰那酒不是一瓶都不卖吗?”

“你以为真没人动?你没看他今儿早上一声不吭,脸黑得像锅底?怕是心里早就有数。”

徐峰静静听着这些话,嘴角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他知道院子里这些人的嘴,一旦被点着,就能烧到天边去。他没有阻止,也没有澄清,他只是起身,推开了门。

那一刻,阳光铺满他瘦削的侧脸,给那双本就锐利的眼眸添了几分逼人的冷意。他没说话,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的酿酒间,动作利落得像军队点兵。他在酒架最下层摸出一只布包,小心展开,露出几支玻璃吸管、橡胶滴斗和一只新抛光的小银匙。

他要开始新一轮调酒实验了。

但这一次,他打算用回收来的“香型A”做一项特别的测试。

他知道许大茂的胃受不了重发酵的酒精,那瓶酒本就是在实验阶段,酒体尚未稳定,糖分未完全转化,酒精和酸度都有潜在变化。现在再加一剂草本冷提液,观察与人体接触后十二小时内的发酵反应,结果——

他可以不说,但许大茂一定会“表现”出来。

此时,许大茂的屋里,空气里已没了昨夜那股甜润的酒香,反而充斥着一丝酸涩与炊烟混合的不适味道。他整个人窝在炕头,双手捂着肚子,脸色泛青,眼神游离不定。

“不是吧……怎么就一瓶酒,就这么难受?”他额头冒汗,昨夜偷酒时的那股窃喜,此刻早已被腹部一阵阵绞痛打得七零八落。他试着起身,却刚一动,胃里便翻涌一股酸水,险些没呕出来。

“不会是坏酒吧?可昨晚明明还挺香的啊……”

他艰难地翻身,手忙脚乱地掀开藏酒的木板,想再看一眼那酒瓶,可那瓶酒……已经只剩下几滴酒液,斜躺在他临时缝合的布包里,而瓶底那一行字,他昨夜根本没看到。

“追……踪……编号?”

他嘴唇微微发颤,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我靠……这玩意儿不会……是徐峰故意放在那的?”

许大茂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滴在地上的老席子上。他咬咬牙,一咕噜坐起来,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出门,打算先去找个药丸压一压。

结果刚推开门,院里几双眼睛立刻扫来,带着审视、揣测,甚至几分隐隐的幸灾乐祸。

“哟,大茂你这是……昨儿夜里打老虎去了?”

“脸这么红,是不是徐峰那酒太烈了?”

他愣了半晌,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转身一头钻进厕所,连门都没关严。

徐峰站在院中央,目光淡淡扫过许大茂的背影,语气轻得像是与自己对话:“实验反应正常,酒精、糖分、冷提液——嗯,人的反应比模型更快。”

三大妈见状,赶紧凑了上来,“徐峰哎,你可别生气,我跟你说啊,大茂他要真是偷的,我们院里人都不答应!”

徐峰只是摇头:“我酒又没贴‘不准偷’。”

“可那是你的心血啊!你说你天天那么用心地熬、发酵、控温……我昨儿听刘婶说,你连每一瓶酒封口前都要用棉签蘸酒擦一圈,连灰都不让碰,那不是比嫁女儿还上心嘛!”

徐峰忽然笑了,笑得风轻云淡:“你说错了。”

“啊?”

“嫁女儿我可不管酒体发酵温差和瓶内气压。”

三大妈一愣,随即呵呵笑了,指着他道:“你这人啊,真是死心眼!行了行了,咱不管偷酒那事儿了,快说说,下回啥时候能尝尝新款?”

徐峰没答,转身回了屋。他知道,这酒,终究还是要喝进嘴里才见真章。

他走到酒架边,拎起一瓶最新封口的“香型b”,看着那酒液在玻璃中缓缓荡漾,心里默念:

“下一瓶,再换点料。”

四合院里,不缺看热闹的,不缺嘴碎的,也不缺偷心眼的。但——

真正能懂得这瓶酒的人,他还没遇见。

许大茂这两天的状态十分微妙。他不再嬉皮笑脸,不再拿着二胡在院里晃悠,连说话也变得缩手缩脚,尤其在徐峰面前,眼神总是游移不定,像一只做贼的猫,提防着下一根棍子什么时候落下。

但徐峰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表现得比往常还要平和。每天依旧早起,进屋做他的调酒笔记,午饭后晒晒阳光,黄昏时从地窖取出几个装了半年的陈酿,倒入玻璃壶中,检查色泽,测量比重,然后封瓶归档。

只不过,他最近频繁做的一件事是,开始邀请院子里的人,轮流到他屋里试酒。

第一天是聋老太太。

她坐在木椅上,微微发抖地端起玻璃杯,尝了一口,顿时眯起眼:“呦,这股味儿……真比我年轻时喝的那种坛子陈还好。”

第二天是三大妈。

她喝了小半杯,就满脸通红地喊着“香啊”,回家后硬是拎了两只自己养的老母鸡,说是要送给徐峰换一瓶酒。

第三天,居然轮到了棒梗。

这小子怯生生地坐在徐峰的桌前,一脸疑惑地问:“徐叔,你这是让我尝酒?我还小呢。”

“你舌头灵,甜咸辣苦分得清楚。”徐峰淡淡说着,将一小撮黑色葡萄干递给他,“吃这个,然后尝一口酒。”

棒梗照做了,刚咽下葡萄干,那酒一入喉,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哇!好像糖水,可又不腻,还有点辣,像夏天喝冰水……”

徐峰满意地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但这些人中,没有许大茂的名字。

哪怕许大茂再怎么在屋外晃来晃去,时不时朝徐峰屋里瞄两眼,也得不到一个邀请。

他的心越来越烦躁。每当夜深人静,想到那瓶酒已经空了,剩下的酒香还在舌头上萦绕不去时,他的胃便阵阵抽痛。但他又不敢再动手。

“要是再被他逮到,估计我这张脸真就挂不住了。”他摸着自己略有些泛红的脸颊,忍不住咬牙。

更令他崩溃的是——院里人对徐峰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地改变了。

从前不过是敬几分,如今却带着讨好。

就连一向最看不上手艺人的二大爷,现在也在晚饭后端着自家老茶壶坐在徐峰屋外,说是“顺便晒太阳”。

许大茂窝在屋里,听着外头的笑声、碰杯声,心头像堵了一块石头。

他忍了又忍,终于在第四天晚上,悄悄推开门,往徐峰屋后摸去。他不是来偷酒的,他只是想看看那酒架,看看还有没有那种香型A,或者……有没有可能再喝上一小口。

月色清亮,照在青砖小道上泛着冷光。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踮着脚,就像第一次作案时那样小心翼翼。但他没注意到,徐峰的窗户缝里,有一丝微弱的红光——那是他酿酒仪器上的温控灯。

等许大茂绕到后窗,正准备探头看看,突然,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许大茂,你是不是太怀念那天的味道了?”

那声音不带怒气,也不冷漠,却在这夜里听得人后背发凉。

许大茂一下子站住,嘴唇哆嗦了一下,“徐……徐峰,我、我不是想偷,我就是看看……”

“你不想偷酒,半夜三更绕到别人窗下来闻味儿?”徐峰推开窗,披着一件灰色薄褂,眼睛在夜里亮得像狼。

许大茂哑口无言,结结巴巴半天:“你那酒……真挺好喝的。你、你别生气,要不我拿钱买行不?”

徐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转身进了屋。片刻后,他拎出一瓶酒,瓶子上贴着一张红纸,写着“香型b·调一”。

“这瓶,给你。”

许大茂愣住了,“真的?你给我喝?”

“喝吧。但你喝了,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徐峰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喝完,明早来告诉我,它让你梦见了什么。”

许大茂摸不清他的意思,但那瓶酒就在眼前,甜润的香气从瓶口透出,像一只温柔的手勾住了他的鼻尖。他再顾不得多想,连连点头,“行行行!我明儿一早就告诉你!”

他如获至宝地捧着酒回了屋,连晚饭都顾不上,就小心倒了一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甜,醇,舌尖仿佛开了一朵花。可随即,酒气上涌,头皮一阵发麻,眼前开始发花。

他扶着炕沿坐下,眼皮沉重,脑子像装了棉花似的模糊。他努力睁眼,却终究敌不过那股奇异的力量。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只听到远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

“香型b·调一,已加入马兜铃草提取物,测试幻觉反应时长……”

是徐峰的声音。

但他没来得及听完,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许大茂的屋子里,依然静悄悄的,似乎连一丝风都不愿进来。窗外的鸟儿啼鸣,偶尔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然而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许大茂躺在床上,眼皮沉重,胃里翻腾不止。脑海中那一场迷幻的梦境不断在他脑中盘旋,像一根针一样,在他脑袋里戳来戳去。

“真是不明白……”他低声自语,“酒明明喝得不多,可就是有种感觉,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直拖着。”

他翻了个身,伸手摸到床头的水杯,却发现手心湿漉漉的。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原来是满身的汗水。不仅是汗,连带着些许湿气,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浸泡了。

“梦里,什么都看不清……”他闭上眼,努力回忆,“就是那股味……真是太甜了。”

突然,他的思绪被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门外传来徐峰平静却有几分不容拒绝的声音:“许大茂,醒了没?”

许大茂猛地坐起身,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像是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他拿起被单擦了擦额头,心跳加速。

“徐、徐峰,来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已经忘记了早上的打算。

门被轻轻推开,徐峰一只手握着门框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许大茂那略显凌乱的样子,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醒了?”

许大茂连忙站起身,手有些颤抖地扶住桌边,眼睛闪烁不定,“是,醒了……你早上找我有事?”

“嗯,”徐峰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你昨晚喝了酒,今天怎么样?”

许大茂不敢看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微弱:“就……有点头晕,还有点恶心。”

徐峰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进屋,缓缓扫视了一圈。他的目光略过床头的小碗和桌上的水杯,最终停留在许大茂身上,目光微妙:“昨天晚上的酒,你觉得怎么样?”

许大茂咬紧牙关,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与惶恐,那种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盯住徐峰的眼睛,嘴唇微张:“酒味……很特别,挺甜的……但是……梦,好像有点奇怪。”

“梦?”徐峰轻轻挑眉,步伐平稳地走近桌旁,“你梦到了什么?”

许大茂吞了吞口水,眼睛闪烁着,他的脸颊突然变得有些潮红:“梦里,什么都模糊不清……就是一股甜味,像是从嘴里蔓延到整个身体。我感觉自己在飞,飞得特别快,眼前全是酒的气味。然后……然后就看到你了,徐峰。”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你站在那里,笑得很怪。像……像做了什么事,偷偷的笑,笑得不自然。”

徐峰的脸色变得微微沉静,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了看许大茂那张脸,眼睛里渐渐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许大茂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整个人差点跌坐回床上。他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所有的食物和酒都在一起蠕动,想要冲上喉咙。

徐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你不怕醉了吧,许大茂?”

许大茂试图稳住自己,脸色发白:“不,不是醉了……我……只是头有点晕,胃不太舒服。”

徐峰微微笑了笑,突然伸手从怀中拿出一瓶新酿的酒,“这瓶酒,今天你不妨再尝一口。”

“再……再喝?”许大茂几乎是惊慌地摇头,“不,我不想再喝了,徐峰,我……”

“喝吧。”徐峰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你昨晚喝的是香型A,而这一瓶是香型c。你感觉怎么样,能记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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