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站在自家院子的西角,背靠着那棵老杏树,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悠悠地在晨光中升腾。他的眼神却紧锁在前院贾张氏家的门口,一动不动。刚才那一番对话,虽未撕破脸皮,但他的心已然泛起了涟漪。这事,他是忍不了了。
“赔猪。”这两个字在他脑中来回回荡,像老唱片在针头下一圈圈摩挲,听得他脑仁发胀。
他不是计较的人,但那猪,不只是只普通的猪。那是他早上起来割菜、下班回家喂料,费尽心血养的“金猪”。不说值多少钱,光是那份心思就不是谁说没了就没了的。
他把烟头按熄在树干上,脚步一沉,抬手敲开了贾张氏家的门。
“咚咚——咚!”
门内传来一阵衣料窸窣的响动,随即门吱呀一声开了,贾张氏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半个脑袋,脸上的睡意还没完全散去。
“哟,徐峰啊,这么早又来我这,是不是咱那猪有信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强装轻松地笑着,眼神却明显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闪躲。
徐峰冷着脸,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金猪是我家的,出了你家门就丢了。我不管是谁拿的,今天这话,我得给你说明白了——你得赔。”
贾张氏原本以为徐峰顶多只是来问问线索,或者继续打听昨晚的动静,却没料到他上来就开口要赔偿,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嘴角一抽,反应了一瞬才跳脚叫起来。
“哎呀我的天!徐峰你还真来真的啊?你那猪自己走的,我可没拴着它!你倒好,说不见了就赖我头上来了?”
徐峰眉头一挑,语气依旧冷静:“你家门没关,那猪是昨晚我栓在你门口的。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也不是非得让你认。我去跟街道说明去,看咱四合院谁该负责。”
“你敢!”贾张氏猛地拔高了嗓音,手指都快点到徐峰的鼻尖上了,“你当这是你说赔就赔的买卖呢?我家连鸡都不舍得杀,你现在让我赔头猪?徐峰你是想让我喝西北风啊?”
“你喝不喝西北风跟我没关系。”徐峰一字一顿,脸上没有一丝动摇,“我这猪丢得不明不白,地点就在你门口。我不跟你吵,也不想让街坊们看热闹。你要是认个理,咱坐下算个账,猪钱赔了,我不追了。”
贾张氏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眼神里翻涌着一种濒临破防的愤怒和无奈。她盯着徐峰看了好半晌,忽然眼珠子一转,语气一转,阴阳怪气地说道:
“赔是吧?行啊,那你把那金猪的金也给我掏出来看看,值几两银子咱再说赔!”
徐峰听得冷笑一声,“别拿话绕圈子,金猪就是个名字,你以为真是金子做的?可它是活物,是命,是我喂大的。你要说不赔,那我就走流程,看你能撑到几时。”
“你要是真不怕闹大,那你就去!”贾张氏一跺脚,气呼呼地将门一把合上。
“砰——”一声脆响。
徐峰站在门口,目光幽深。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不可能靠吼两句就解决。贾张氏那点小算盘,他也不是看不出来。但他并不准备退让。
他转身回了家,坐下,把茶壶烧开,静静地看着那蒸汽在屋里缭绕。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压低的嗓音:
“徐哥,昨晚……我好像看见许大茂半夜拎了什么东西,从你猪那边溜过去了。”
是傻柱。他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声音却像一根细针,扎进徐峰的心头。
徐峰站起来,眼中划过一抹锐利的寒光,“你确定?”
“不是太清楚,那会儿我在厨房烧水,看得不仔细,但人影确实像许大茂。”傻柱挠着脑袋,一脸犹豫。
徐峰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但我要真查出来是他,我一个字都不会让。”
傻柱叹了口气,拱手走了。
徐峰关上门,重新坐下。他的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
如果昨晚是许大茂做的,那他的屋子里,一定会有痕迹。他不是个擅长做贼的人,做事也不利索。他要趁热打铁,趁着许大茂还没彻底销赃,去他家再探一次。
“赔猪,是给贾张氏下的第一道压力。许大茂,才是关键。”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根断裂的猪栓绳,心里慢慢冷下来。他要把这事,一点一点挖出来,让这四合院里每一个人都看清楚,谁才是动了歪心思的人。
外头的阳光,正从屋檐缝隙里照进来,映在他沉思的脸上,眼神像是沉入湖底的刀,冷且利。
院子里午后的光线已经斜了,金色的阳光透过破旧的屋檐,在青砖地面洒下一片斑驳光影。徐峰独自站在院中央,手里捏着那截断了的猪绳,一脸若有所思。他的神情沉静,仿佛在等待什么,但他那沉下去的眉眼和紧绷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他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
许大茂这人——徐峰心里清楚,那张油嘴滑舌的嘴皮子底下藏着的,不只是市侩,还有那么一点点阴狠。而贾张氏这几天的嘴硬和退缩,更让他确信,这事背后绝非偶然。
“要敲山震虎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这时,前院的二柱子正好拎着个竹篮进来,里面装着几只刚从市场买回来的鸡蛋,看到徐峰站在院中不动,忍不住凑上来:
“徐哥,你咋了?今天不上班?我看你这脸色,比我刚剥完皮的咸鸭蛋还紧张哩。”
徐峰咧嘴一笑,却不带温度,“你那眼力见还真不赖,我正琢磨事儿呢。对了,二柱子,昨晚你几点回来的?”
二柱子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差不多十一点半吧,咋的了?”
“那时候院子里还有动静吗?”
“有啊,我看见对面院门虚掩着,好像有人鬼鬼祟祟地往厨房那边溜。我还以为是谁偷煤球呢。”
“人影儿像谁?”
“个头不高,瘦瘦的,背个布袋……哎呦,说不定还真是那谁——”二柱子眉头一皱,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你想说许大茂?”徐峰冷不丁抛出这句话,语气平淡,像是一句随口的调侃。
二柱子顿时脸色一变,“你可别乱说,我可啥都没瞧清楚,就是猜的。”
“我不怕说,你怕啥?”徐峰淡淡一笑,拍了拍二柱子的肩膀,“放心,不让你牵扯进来。今天晚上,我想让这四合院里的人都听听‘金猪’的故事。”
说着,他转身回屋,从墙角拎出那个老旧的扩音喇叭,拍了拍,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既然有人喜欢躲在背后,那我就点灯照鬼,让他躲不住。”
傍晚,天色还未全黑,四合院却已经热闹了起来。徐峰一早就放出消息,说晚上有要紧事要说,说是关于“金猪”的事,连贾张氏都躲在门后探头探脑。
七点整,扩音喇叭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啸叫声,紧接着便是徐峰铿锵有力的声音:“各位街坊邻居,今晚我徐峰站出来,是想跟大家讲清楚一件事——我那头猪,前天晚上丢的,地点在贾张氏门口,而昨晚,有人趁夜行动,把一袋猪饲料带回了屋里,布袋上的泥点子、绳头纤维,我都认得,是我家的东西。”
这一番话一出,四合院的气氛立马变得微妙起来。
有人低声议论:“不会吧?真有人偷他家猪?”
“那许大茂昨儿个是不是……?”
“我昨天还看他鬼鬼祟祟往灶房那边走,拿的就是个布袋子……”
贾张氏这会儿坐不住了,一边推开门一边大喊:“徐峰你别瞎说啊,你这可是在污蔑人!哪有人偷你猪,你可得拿出证据来!”
“证据?”徐峰手里一扬,亮出一根沾着油渍的塑料绳头,“这玩意,我家猪圈里才有,用这缠口袋,是我一手绑的。而这根,我今早在许大茂厨房门口的地板缝里捡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地一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正说着,许大茂终于出场了。他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褂子,一脸镇定地走出屋来,冲徐峰笑笑:“徐哥,你这话说得我都不敢睡觉了。你说有人偷你猪,我是信的,可你说是我,那可就冤枉了。你要是有证据,你去报,别在这儿放风筝吓人。”
徐峰不怒反笑,眯着眼看他,“我没说是你,我只是说,这根绳,是我家猪圈的。你家门口有这东西,是巧合?还是,金猪跑累了去你家歇脚?”
许大茂脸色一滞,转身就想回屋。
徐峰却在背后丢出一句话:“后院那只破脸盆,是不是最近多了一些猪毛?你家烟囱,是不是比以前香了?”
这下,四合院里一片哗然。有人已经小声嘀咕:“哎呀,许大茂家昨天烟是挺大的,还香得不对劲……”
“他那锅熬的,怕不是……”
许大茂猛地转身,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但嘴上还硬:“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家的炖菜,怎么了?猪毛谁家院子没飘进来几根?”
徐峰也不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是他今早去打听来的——兽医站出具的购料记录,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两天前,许大茂买了一整包脱毛剂。
他把纸举在空中:“我说的是‘金猪’。我没说是谁杀的,但你们看清楚——谁最近在准备一顿没人知道的饭,谁的锅里冒的烟太香,谁屋里飘出的猪油味不对。”
他顿了顿,扫视四周,“我没想把人往死里逼,但我这人认死理——我的猪,是有人害的。今天我要是再装聋作哑,明儿别人家的鸡鸭猫狗,是不是也能随便‘走失’?”
院子陷入了一片沉寂。
贾张氏僵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许大茂,而后者低头不语,嘴角几乎抖动起来。
徐峰缓缓转过身,收起纸张:“从今天起,我那金猪的账,我要一笔笔算回来。你们可以不怕我,但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们那些小动作。”
他的话不高,却像钉子一样钉进了每个人心头,敲山震虎,一锤落下,四合院静得连猫走过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许大茂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双一向狡猾的眼睛此刻频频闪躲,落在地砖上,又像要从围观的街坊中寻找救兵。但没人出声,没人给他撑腰,甚至连贾张氏都将身体微微往一边挪了挪,像是不愿与他靠得太近。
“这件事……”许大茂终于开口,他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是不是能等我回屋拿点东西,我们坐下来谈谈?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怪寒碜人的。”
徐峰却冷笑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锐利得像刀子。
“坐下来谈?等你回屋拿刀还是拿绳?许大茂,你怕不是以为大家伙脑子都让猪拱了。”他说着,将那张纸摁在了院子边那张石桌上,“你说得轻巧,可你让我那猪咋办?它要是还活着,我自己一棍子打死它都不说什么。可现在,它怎么死的?怎么没的?你能还给我一个说法?”
贾张氏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徐峰你别血口喷人,这猪不是自己跑丢的?又不是我拴的它,我怎么知道去哪了?”
“不是你拴的,可你天天拿棍子吓它。猪要是能说话,它早告你虐待了。”
“你胡说!”贾张氏瞪眼,嘴皮子一抖一抖的,“那不就是吓吓它嘛,哪头猪不是这么训的?”
“训?”徐峰眼神冷了下来,“你把它栓门口,天天打、天天骂,最后它跑了。可你告诉我,它怎么会跑到许大茂屋里被炖了?这事你真一点不知道?”
贾张氏一愣,眼珠一转,忽然将目光投向许大茂。
“你、你……”她结结巴巴地指着他,“你该不会真的……真的把那猪……?!”
许大茂咬了咬牙,忽然沉下脸,一拍手掌,“行了!不就是一头猪嘛!我就是吃了,怎么了!你们一天到晚念叨金猪金猪的,搞得跟哪来的神猪似的,我就不信,我吃了头猪还天打雷劈了?!”
这话一出,全院瞬间炸了锅。
“我去,真让徐峰说中了!”
“这可不是偷,是杀了再吃了!那猪还是别人家的!”
“他还有理了?他还有理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人?”
人群像是炸了锅的豆子,吵吵嚷嚷地一边议论一边往后退开几步,仿佛许大茂此刻不仅是偷猪犯,还是瘟疫源头。
贾张氏这会儿脸都白了,嘴里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真吃了啊?你也不说一声,我……我咋给徐峰交代啊!”
许大茂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不是早就烦那猪吗?天天念叨着要徐峰卖掉,结果他不卖。你不是说它拉屎堵你门口?我给你解决了麻烦,还落得骂名?”
“你个挨千刀的!”贾张氏气得扑过去,抄起门边的扫帚就要砸他。
而徐峰却没有动,只站在原地,双眼幽沉如墨,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切,但当真相从许大茂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依旧掀起了波涛汹涌的怒火。
他没有立刻上前动手,而是转身走进屋子,从柜子里抽出一个账本和一张小木板。那账本上密密麻麻地记着所有饲料、兽医、养殖用品的费用,而小木板上,是猪出生到现在的照片和体重变化记录——每一项都清清楚楚,井井有条。
“从它断奶起,我每天喂四次,一点一点配饲料,从五斤养到一百四十斤。它不是牲口,是我家的一份子。你说吃了就吃了,说没了就没了?你拿什么还?”
他说到这,声音已然沙哑。
许大茂看了那账本一眼,顿时怔住了。他从没想过,徐峰竟然把一头猪养得像是养一个孩子一样。每个月的记录,每次小病的用药方案,连天气变化对猪食欲的影响都有注记。那不是养猪,那是倾注心血的守护。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连贾张氏也不说话了,只觉得心头发毛。她原本是想让徐峰烦了这猪早些处理掉,谁想到这一连串的事竟闹成了这样。
“你到底想咋样?”许大茂沉着脸,声音却低了几分。
徐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赔钱,明账。这一头猪,我花了一年时间养大,平均每月四十五斤饲料,十五块兽药,四次清理栏圈,一次接种疫苗,猪栏的修缮成本,加上如今的市价,我不图你良心发现,但你得掏得起价。”
他目光如刀,冰冷道:“我一分都不会少算。”
“多少?”许大茂低声问。
徐峰翻开账本,指着某一页道:“八百七十五块整。”
院里又是一阵抽气声,贾张氏差点脚一滑,靠着门框才站稳。
“你、你这也太……”许大茂的声音哑了,显然也被这数字砸得脑袋发晕。
“你要觉得多,我可以上街贴海报,让全街坊都评评理,看看我是不是多了。”
许大茂咬牙:“行,我赔!但这事到此为止,不准你以后再拿出来说事!”
“赔了,再说。”
“你——!”许大茂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脸憋得通红,转身回屋去拿钱。
徐峰站在原地,望着夜色渐浓的天空,眼神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他敲出的第一锤。院子里的平衡被打破了,那些藏在角落里的事,还远远没浮出水面。
徐峰站在院子中央,眼神沉稳如铁。他的心情其实早已翻涌如浪,脸上却依旧平静。他知道,有些账,不仅是钱的账,更是人情、人性的账。而这一次,他敲山震虎,就是要让所有人明白:他不是软柿子,捏不得。
夜色像墨一般洇开来,屋檐下的灯泡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院子里的人已经散了些,剩下的也都在悄声议论,有人靠墙,有人倚门,更多的是看着许大茂从屋里出来的那一刻。
许大茂手里攥着一个旧牛皮钱夹,表情有些僵硬。他走到徐峰跟前,咬牙切齿地将一沓零零散散的钱拍在石桌上,“数清楚,八百七十五,分文不少。”
徐峰没动,也没立刻接。他只是低头看了眼那叠钱,随后抬头,目光直视着许大茂:“你知道,你赔的是猪的钱,不是脸。”
许大茂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但终究没再出声。他明白,今晚,他输得彻底。那头猪在他嘴里变成了一块沉重的烫手山芋,烧着了他的手,也烧穿了他在院子里那点可怜的体面。
“拿回去数吧,我不差这点。”徐峰终于伸手,将钱收入自己夹层厚重的布包里,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猪的事到此为止,但许大茂,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记着。”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面,在院子里激起涟漪。
许大茂没说话,掉头就走。他背影狼狈,步伐沉重,仿佛背上压了一头死猪的分量。
贾张氏这时候悄悄挪到徐峰身边,眼珠一转,又装出一副笑脸:“哎呀,这事也怪大茂太冲动了,徐峰啊,既然钱也赔了,就当化解一场误会……”
徐峰冷眼看她一眼,没接话。他知道贾张氏这种人,见风使舵是老本事,别看现在说得好听,明天就能编出他勾结卖猪贩子、装神弄鬼骗人的八百种版本。
“你也别笑了,贾张氏,”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点点嘲讽,“要不是你天天拿棍子追猪,我还不至于拴到你家门口。”
贾张氏脸一抽,正要分辨,徐峰却已经往屋里走去,不再搭理。
他回到屋里,把那叠钱压在抽屉底下的旧信封里,又将账本合上,小心地收进床头柜。他坐下,心头却不见一丝轻松,反倒更沉了。
他清楚,这事虽然表面上了结,但真正的风波刚刚开始。许大茂会咽得下这口气?他不信。而贾张氏——那个老妖婆,她嘴碎得像家雀,早晚还得闹幺蛾子出来。
就在他思索之际,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徐峰语气不太好。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徐大哥,是我,柱子。”
徐峰一愣,随即站起身走去开门。门一打开,院子里昏黄灯光下,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低着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破搪瓷缸子,缸里是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
“我娘让送来的,说是你今晚太憋屈,让你解解气。”
徐峰一怔,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眼神缓了几分。他接过那缸子,轻轻说:“谢你娘,也谢谢你。”
柱子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没事,我们全家都觉得你做得对。那猪,真有灵性。我娘说,要不是那天你拦着,她都想跟着贾张氏打了那猪。”
徐峰听着,心里泛起些许温暖。他端起那鸡蛋羹,勺了一口,热气透过喉咙,暖得人胃口舒畅了许多。他轻声说:“等明儿,你再替我跟你娘说一声,那猪的命没白。”
柱子点点头,然后一溜小跑地回去了。
夜深了,院子静了下来。徐峰把那搪瓷缸子放在灶台上,回屋准备歇息,可刚脱下外衣,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而是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就像是锁链被撬动。
他眉头一蹙,立刻蹑手蹑脚地掀开门帘,走到窗边,顺着缝隙看向院子外头。
黑暗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门口徘徊,似乎手里真拿着什么撬锁工具,动作小心而急促。
徐峰心中一紧,眼神一沉。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
一点动静,便能掀起新的风暴。
他转身,悄然拎起门边那根老榆木棍子,整个人化作一道影子,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前院门边。
他的呼吸放缓,脚步轻盈如猫,每一步都踩在那早已熟记于心的地砖接缝处,不发出半点声响。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看看到底是哪条蛇,想趁夜来咬我一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场新的较量,正悄然展开——不为猪,不为钱,而为立威,为守住他在这四合院里的根。
徐峰悄然靠近前门,脚步轻到连猫都听不见。他眼神如鹰,紧盯着那道半弯腰的身影,对方穿着件深灰色旧夹克,脑袋顶着一顶掉了毛的帽子,正试图用一根钢丝插进门锁缝隙里,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徐峰心里冷哼了一声,眼神逐渐沉了下去。
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靠在门边,看着那人弓着腰,试了两下,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锁舌缩了进去。
门缓缓被推开了一条缝,对方伸头往里探了探,确认没有人发现,这才一点点钻了进来。
徐峰眼看他已跨进门槛,脚刚落地,他猛地从一旁冲出,榆木棍如雷霆破风,直扫对方膝弯。
“哎呦!”一声闷响,对方扑通倒地,手中的钢丝飞了出去,整个人趴在地上,摔得不轻。
“谁?谁啊!”那人刚想挣扎着站起来,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屁股上,把他又摁了回去。
“你说你偷猪偷钱偷锁偷门,现在还敢偷我家门口来?”徐峰冷声开口,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
对方挣扎着想起身,但腿脚已经发软,一股从脚踝往上窜的麻意让他差点当场尿裤子。
“徐……徐哥,我我我……误会!我不是想偷,是……是回来找点东西……”来人回头,露出一张熟面孔——竟是院西头的瘦猴子王二蛋。
徐峰眼神一凛,冷笑一声:“找东西?你手里的钢丝是钥匙?裤子口袋里那把螺丝刀又是干啥的?你这脸……还真是比城墙拐角都厚。”
王二蛋哆嗦着坐起来,脸上涂满尴尬与羞愧,一时间半天憋不出一句像样的话,只能傻呵呵陪笑。
“徐哥,真的,我不是冲你来的……我是想看看,前几天大茂那事儿……他是不是还藏着点什么……”
“你是大茂派来的?”徐峰目光一凛,声音更低了。
“不不不不,我跟他现在……唉,我跟他早闹翻了,他那人小肚鸡肠,看谁都想算计,我不过是听说你这猪能生财,就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啥法子借点福气。”王二蛋赶紧连连摆手,声音都有些变调。
“借福气?”徐峰一步步逼近他,“那你怎么不借条命试试?”
说完,抬手又是一棍,但这次没真砸,只在王二蛋头顶横扫过去,吓得他连滚带爬。
“徐哥你别打了,真别打了,我以后再不敢了……院子里人多嘴杂,我一时糊涂,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王二蛋跪地抱拳,一副求饶模样。
徐峰没吭声,只是看着他喘了口气,目光如刀。
内心却在快速翻转——这事不是偶然。王二蛋不是那种会主动惹事的人,他胆小,又圆滑,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断不敢摸到他徐峰的门口来。
“走吧。”他忽然淡淡开口。
王二蛋一愣,“啊?”
“回你屋去。明儿一早,你去前院墙边蹲一上午,就当给你这半夜做贼的行为赎罪。院里谁问,就说你昨天夜里梦游闯我门口,被我拎着脖子提了回来——一句都不准改。”徐峰声音淡淡,却带着让人无法违抗的威严。
王二蛋愣了一下,嘴角抽了两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徐哥。”
徐峰目送他瘸着腿离开,直到那抹灰影彻底消失在院子拐角,他才重新合上门,坐回屋内。
他静了片刻,忽然把抽屉打开,从里面翻出一把卷着红线的钥匙串——那是猪圈的锁钥,也是一把他专门换的新锁后才加上的副锁。
他低头盯着那串钥匙,心中涌起一丝复杂。
这不是猪的问题了,也不是王二蛋一个人的胆大妄为,而是整个院子的风向变了。
金猪,从一开始就不只是猪。
它在别人眼里,变成了“符号”、象征、一块肥肉。而他徐峰——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个种菜的闲人,是个没人搭理的光棍儿,而是这院里头那头“猪”的主人,是那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他知道,敲山震虎还没敲完。
许大茂不甘心。
贾张氏嘴没闲。
现在,连王二蛋都来探风。
“想玩,那我就陪到底。”徐峰冷冷一笑,手指捻着钥匙,一点点地将红线收紧。
远处,月光倾泻下来,照在窗台老旧的玻璃上,泛出一层薄白的冷辉。
徐峰拧紧了灯泡,又翻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咔哒一声打开,里面堆着许多破布、老物件、中间却放着一本封面早已模糊的记账本。
他轻轻抚了一把那账本封皮,低声道:
“那笔账,该翻翻了。”
徐峰指尖划过那本泛黄的账本,手背青筋微微跳动,眼神像夜里的井水一般深沉。他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可眼下这局势,若不从根上理清楚,以后这院里的人哪一个还肯安生?
账本上的字迹已被岁月磨得发糊,但每一笔的起落,却仍旧如同钉子一样钉在纸上——那是他这些年在这个院子里忍气吞声的痕迹,每一顿被白蹭的饭,每一桶被偷的水,每一次被赖掉的工钱,每一条不声不响背在背后的脏水。
“咱也不说话,咱也不争口气,可这帮人,真当我是个软的捏?”他咬着牙,轻声低语,像是在跟自己对话,又像是在与什么陈年旧事交代。
外头的夜静得发寒,偶尔几声夜猫子的叫唤,像是要在这寂静中撕开一口破洞。徐峰眼睛都不眨,盯着那本账,直到窗外微微泛出点灰白的曙色,他才起身,从灶台后头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饭盒,里头装着干瘪的窝头和一撮咸菜。
他坐在桌边,一边啃着窝头,一边掏出张旧报纸,慢慢把昨夜的事和早年的事连成一条线。
“许大茂那狗东西,装得倒像,昨儿个他屋门上那抹泥脚印,谁都看不出来,可我看得清楚。”徐峰咀嚼咸菜的力气加重,眼角抽了抽,“这院里谁脚大,谁脚小,我徐峰这几十年白过了?”
他一口咬掉剩下的窝头,站起身,啪地合上账本,然后拎起系着红布的钥匙串,走到门口,抬手一撩门帘,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
院子里已经有动静了。贾张氏正蹲在水缸边哗啦哗啦地刷着锅,嘴里念念叨叨:“一头猪能有什么出息?整天围着它转,是不是脑子让猪踹了?谁家门口栓猪,还叫邻居早上被熏得吃不下饭!”
她越说声音越大,显然是故意喊给徐峰听的。
徐峰下楼时路过她身边,只淡淡瞥了一眼:“你嫌熏,不如你搬家,院里少了你,说不定还能多点干净。”
贾张氏一听,立刻跳起来拍着手上的洗锅布,叉着腰就骂:“呦,你还能撵人了?你以为栓头猪在门口就了不得了?那头猪除了拉屎放屁,它还能下金蛋啊?”
“它不能下金蛋,但我能让你贾张氏吃不上饭。”徐峰话音低沉,没有吼,只是语气平稳得可怕。
贾张氏愣了一秒,脸上的气势顿时泄了半截,眼神有点躲闪,可她嘴硬,不肯服软,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吃不上饭!”
徐峰没再回话,只是大步穿过院子,直奔许大茂的屋前。他站在门口,扣了扣门。
“谁啊?”屋里传来许大茂不咸不淡的声音。
“开门。”
“这么早干嘛?我还没起——”
“我说开门。”徐峰语气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许大茂披着一件花棉袄,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皮耷拉着,一副刚醒模样。他一看到徐峰,顿时装出笑脸:“哎呦,是峰哥啊,这大清早的,啥风把你吹来了?”
徐峰也不答,径直抬脚进了屋。
许大茂脸一沉,关门时手指都有点发抖。徐峰站在屋里转了一圈,视线在桌边椅角扫过,突然在一个柜角处停下,眼神一凝。
那是一只油渍斑斑的筐子,边角有一截熟悉的红布条。
他走过去,一把掀开那筐,里面堆着些杂物,可底下却赫然躺着一条猪腿,尚未冷透,肉皮发白,一看就是昨夜刚割下来的。
“你家早饭这么讲究?”徐峰扭头,目光冷如霜刃。
许大茂脸色变了变,嘴角抽搐几下:“这是……是我亲戚家送来的,说是……”
“这猪腿上,还有我扎的防虫药线。”徐峰打断他,声音淡漠。
许大茂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就咽了回去。
“昨夜你的人潜我门前,今天你屋里就多出这么一条猪腿。”徐峰慢慢走到他面前,语气不疾不徐,“你以为换了个人动手,我就看不出来了?”
“不是我,徐哥,我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许大茂脸都绿了,退后一步。
“从今天起,把你屋那几个三天两头来蹭饭的闲汉都赶走。我不管你怎么跟他们搅和的,但再让我看到你院门前出现一根不该出现的草,你试试看后果。”
他话音刚落,一手抬起,将那猪腿甩回筐里,啪地一声,砸得筐底乱响。
“你自己吃,省得别人说我小气。”徐峰一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许大茂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里闪着懊悔和怨毒的光。
徐峰刚走出门槛,嘴角却微微扬起一抹嘲弄的冷笑。
他知道,这还远远不是结束,敲山,只是个开始。
但从现在起——这头“金猪”,只听他的。
许大茂屋内的门“咔哒”一声关上,厚重的木门将外界的阳光彻底挡住。他站在屋里,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阴狠与焦躁。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猛抓两把,眼神阴冷地瞪着那只猪腿,仿佛那不是一块肉,而是一把捅进他背后的刀。
“徐峰……你真以为你能翻天了?”他咬着牙,喃喃低语,眼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而此刻的徐峰,已经大步穿过了院子,站在那头猪的身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铁丝,小心地替那根缰绳重新加了一道锁扣,又蹲下身查看猪蹄上的皮肤,看看有没有被昨晚的混乱擦伤。
那头猪“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大脑袋拱了拱徐峰的胳膊,像是记得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徐峰嘴角轻轻一动,低声笑了笑,伸手抚了一把猪背:“你倒是比人讲义气多了,知道谁在给你找吃的。”
他刚站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拖沓脚步声,转头一看,是秦京茹正拎着一篮子菜走过来。
“哟,这么早就给猪巡逻啊?”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打趣,一边走一边撇嘴,“我可听说了,昨儿晚上许大茂屋里多出一条猪腿,怎么着,是你这‘金猪’下的?”
徐峰扫她一眼,懒得搭话。秦京茹却不怕羞,蹲下来仔细看那猪的模样,眼神里竟多出几分怜惜:“说实话,这猪虽然脏了点,但眼神不傻,一般猪哪有它这么灵的?前些天我扔了半个窝头,它还知道藏到水缸后头才吃,怕人看见。”
徐峰听了这话,眉头一挑,瞥了她一眼。
秦京茹看他有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啊,有时候比这猪还闷,整天跟根柱子似的站着,也不说话。可这几天,你变了,不光是猪出名了,你也出圈了。”
“少拿我和猪比。”徐峰瞥她一眼,“你来干嘛?”
“借酱油。”秦京茹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空瓶子,“你家的酱油不是还剩点嘛?我记得你上周才晒了一缸新的。”
“在灶台后头,自己去拿。”徐峰懒得计较,转身继续摆弄那头猪。
秦京茹轻巧地绕进屋子,走了几步又探出头来,眼神一闪:“对了,刚才贾张氏在街口张罗,说你把她家门口弄得‘猪味熏天’,她要找人来告你扰民。”
“让她去。”徐峰头也不抬,“她若真敢去,我倒要看看谁站在她那边。”
“哟,你这口气,真不是以前那‘闷油瓶’了。”秦京茹啧啧嘴,一边笑着进屋。
徐峰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天边的云,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这件事,许大茂不可能独自一人干,他背后肯定还有人。猪腿的事只是一根导火索,但他不想就这么算了,既然猪能成为一个“引子”,那他就要用这头猪,把整个院子里暗地里的浑水都搅出来。
他正想着,门口突然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带着几分急促和不耐烦。
“谁啊?”他皱眉走过去开门,门一开,竟然是贾张氏那张阴鸷的老脸。
“你出来!”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猪,“你说清楚,这猪是不是你故意拴在我门口想熏死我?你要是不赶紧牵走,我明儿就拿水泼它!”
“你敢。”徐峰眼神一冷,眸光犹如锋刃,直刺贾张氏的心窝。
贾张氏一下子没了底气,嘴唇抖了抖,却仍然梗着脖子:“我就说它晦气!你看看,自从它来了,我家夜里不是掉碗就是摔盆,昨儿还掉了一块镜子碎成渣渣,照的都是晦气!”
“你家晦气,是因为你天天骂人,不是猪的问题。”徐峰淡声道,随后从门槛内拎出一小口袋面粉,直接砸在猪旁边的食槽上,“这猪,拴哪儿我说了算,没人能动。”
“你!”贾张氏气得脸色通红,却偏偏不敢上前。
“你不服气?你可以去喊人,你以为我怕你这点小手段?”徐峰忽地前进半步,那股气势如山般压了上去。
贾张氏被他吓得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满脸的怒火此刻只剩怨毒与恼羞成怒:“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她一甩袖,怒气冲冲地走了,背影狼狈不堪。
徐峰站在门口,沉着脸,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身后的猪低低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似的。
他低下头,伸手拍了拍猪背:“别怕,她动不了你。你是我这院子里最值钱的了。”
他转身进屋,把那本账本重新摊开,一行行,一笔笔,每一个名字后头的空白都被一一填上——
许大茂,疑点确定。
秦京茹,未明。
贾张氏,搅局。
下一步,是谁?
他眯起眼睛,目光冷冽如刀锋,缓缓在“阎解成”的名字上重重点了一笔。
——好戏,才刚刚开始。
徐峰盯着账本上的“阎解成”三个字,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人表面上是个油滑世故、不问世事的老好人,平日里谁都不惹,谁也不亲近。但徐峰从小在这个院子长大,比谁都清楚,那种一天到晚低着头扫地、抹窗户的人,才是真正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藏着不说的。
他一边慢慢地把账本合上,一边在心里回忆最近几日阎解成的行踪。那人白天总在中院转来转去,手上拿着鸡毛掸子,嘴上喊着“扫尘除病、晦气走开”,但每回徐峰从后门出来,总能看见他站在靠近许大茂屋后的角落,站得笔直,眼神却往里偷瞧。
——太刻意了,像是故意在等什么,又或者在看什么。
“行,我就从你这块磐石里敲点水出来。”徐峰嘴角冷笑。
天色渐暗,整个四合院沉浸在炊烟和暮色交错的氛围中。徐峰特意晚了半个时辰才出门,手里拎着一包炒花生和两根烟卷,朝后院阎解成住的小屋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预演即将要上的这一出“试探戏”。面对阎解成这种人,不能硬来,要慢,要稳,要用话套。
“哎呦,小徐来了?”屋里刚点上的煤油灯将那张斑驳的脸映得模模糊糊,阎解成端着茶壶,眼神从昏黄灯光后面透出来。
“阎叔,我这几天总犯愁。”徐峰笑着走进屋,把花生倒在桌子上,顺势递过去一根烟,“整天想点子养猪,脑子里都是圈圈叉叉。”
“嘿嘿,猪啊……那可是财。”阎解成眯眼吸了一口烟,声音沙哑低沉。
“也不一定,全看养得好不好。”徐峰挑了下眉,把自己那根烟也点上,靠着门框慢慢蹲下,“猪这玩意儿,跟人一样,越靠得近,越难琢磨。”
“你这是……话里有话?”阎解成眼神顿时锐利了几分。
徐峰装作没听懂,仰头吐了个烟圈:“我这不是来找阎叔聊聊天嘛,您在这院子里年头最长,知道的也多,我想着,从你嘴里掏点门道出来,省得我走弯路。”
“呵呵……”阎解成干笑两声,“你呀,别看年轻,心思可不比我老头子少。”
两人沉默了片刻,徐峰却突然转了话头:“对了,阎叔,你前天是不是夜里没睡?我听我那猪叫唤得厉害,好像是看到什么人了。”
阎解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那只刚要伸向花生的手生硬地停在半空,僵了两秒才缓缓放下:“我夜里睡得死,听不着。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
徐峰心里一紧,表面却故作轻松:“也是,院里动静也多,尤其那许大茂,他家后门最近是不是修过?我昨儿瞧见地砖不一样了。”
“没留意。”阎解成低头剥着花生皮,目光避开徐峰。
“那猪腿啊,被偷走的那条,我听说许家灶台下面多出个骨头坑,可惜我不敢随便进去看,怕他借题发挥。”
“你啊……”阎解成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两秒,“你这是盯上大茂了?”
“我也就是问问,看阎叔你听没听见什么。”徐峰话锋一转,继续笑道:“我那猪可不一般,谁碰它我都得记账。若是谁真动了心思,早晚是要赔的。”
阎解成咧咧嘴,牙黄如旧,“你别太小心眼了,这院子嘛,风吹草动多了去了。”
“我不是小心眼,我是信不过人。”徐峰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花生往兜里揣了一点,“不过有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不是吗?”
他故意把这句话放得很重,然后站起身拍拍屁股,朝门口走去。
“徐峰。”阎解成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低沉而缓慢。
“嗯?”
“有些话,我不说,是怕惹事;可你若真想知道,就别在屋里问,去后院柴房看看,那里,也许能解你心里一半的疑。”
徐峰顿住脚,缓缓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也没说。”阎解成笑了,脸上皱纹堆成一张老狐狸的面具,“我这人年纪大了,说话没个正经。”
徐峰点点头,却没再说话,只是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烟:“多谢了。”
夜深风凉,他的心却越发清明起来。
柴房?那可是许大茂的“私人地盘”,平时连贾张氏都不敢靠近半步。要不是阎解成故意试探,根本不会提这一茬。
看来,下一步的“敲山震虎”,还得靠这片破柴堆来掀开真正的底牌。
徐峰眼中寒光闪动,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许大茂……你藏得还不够深。”
夜色愈发浓重,院墙投下的阴影宛如一匹匹沉默的兽皮,将整个四合院裹得严实。徐峰缓缓绕过回廊,走向那片静谧已久的柴房。他脚步极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神经上,隐隐发紧。
院子里的风透过破旧的窗格吹进来,带着淡淡的煤灰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徐峰手里握着一根细铁丝,早已绕成了一个精巧的小钩。他摸了摸腰间的工具袋,确认扳手和小钳子都在,一切准备就绪。
柴房的门锁是一把老式铜锁,锈迹斑斑,却没多少技术含量。他蹲下身,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木门,确认屋内没人。接着,他迅速蹲低,将铁丝探入锁眼,几下拨弄,“咔哒”一声,门锁松动,像是一道无声的信号,在夜色中被接收。
门吱呀地推开,黑暗如洪水般扑面而来,潮湿而粘稠。徐峰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摸出一支电筒,用衣角盖住前端,只露出一丝光。细长的光束在屋里扫过,映出一排排凌乱堆放的柴火,还有几袋看不清内容的麻袋。
他走进几步,蹲下身,将手伸进其中一个麻袋,抓出一把干粉,鼻尖凑近一闻,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冲入脑海——豆渣和麦麸混合过的发酵饲料,这是他喂猪时常备的配料。
“许大茂果然喂过猪,”他心头一紧,神情越发警觉,“可他家的猪早就卖了,这些料又是给谁准备的?”
他目光转动,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只用破布遮住的木箱。那箱子略显新,不像其他堆放多年的柴堆那般布满灰尘。他走过去,小心地揭开破布。
箱盖一打开,一股潮湿肉腥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他强忍住呕吐的冲动,低头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张破旧的猪皮,血迹斑斑,还混着几段已经风干的骨头。
“原来猪不是丢了,而是被……”他脑中飞快地勾勒出整个事件的轮廓,一只活猪被宰杀,藏于此地,猪皮被剥,骨头也处理过,但有意留下一部分,好像在警告谁,又像是留个后手。
“许大茂,你可真够狠。”徐峰咬紧牙关。
他将电筒光扫到墙角时,忽然瞥见地板有一道细缝,像是新拼上去的木板。他跪下身去,用扳手轻轻撬动木缝,木板松动,一点点被掀开,露出底下的空间。
那里,有一只小铁盒,封得严严实实。徐峰轻轻一撬,盒盖弹开,里头赫然是几张红色纸条,还有些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票证,以及一块带血的猪耳朵。
“这些……不是我猪身上的标记?”徐峰瞳孔一缩,几乎握紧了拳头。
这些标记本是他用以防偷换猪只的手段,没想到如今却被人藏进了这里,若是被人先一步发现,定会栽赃于他。显然,这是许大茂布下的一步狠棋。
“还好我来得早。”徐峰咬牙,将盒子原样合上,小心藏入自己工具袋中。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混着沉重的喘息声——似乎是有人正朝柴房逼近。
徐峰眼神一凛,电筒瞬间关闭,整个人如猫一般跃入黑暗角落,屏息而伏。
门“吱呀”地被推开了,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探头进来,手里提着一把锄头,正是许大茂!
“奇怪,门怎么开着?”许大茂低声嘀咕,眼中闪过一抹警觉。
徐峰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背贴墙壁,浑身紧绷,只待一个出手的时机。他知道现在动手还不是最佳时机,必须得引蛇出洞,掀开所有底牌。
许大茂举着锄头走进屋内,脚步在木板前顿住。他微微弯腰,查看木板是否动过。就在这时,徐峰动了!
他猛地从阴影中扑出,膝盖撞在许大茂背心,狠狠将他扑倒在地。
“啊——谁!”许大茂惊叫。
“是我。”徐峰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捂住他的嘴,“你说,猪是不是你动的手?!”
许大茂挣扎了一下,眼神慌乱,连连摇头。
“你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这些证据拿到院子里去,看你怎么解释!”徐峰将那铁盒从包中拽出,在他眼前一晃。
许大茂的眼神顿时崩溃,脸色苍白如纸:“不是我一个人!我只是……只是帮着运走的……是贾张氏让我处理掉的,说什么破金猪挡她阳气,叫我宰了扔了……”
“她?!”徐峰心头一震。
这局背后的推手,竟然不是许大茂,而是那疯疯癫癫的老太婆?
“她怕猪压她儿孙的运,说是家里变得阴气重了,非要我帮她除掉。”许大茂眼神飘忽,“我……我图她给我点肉票……”
徐峰紧紧盯着他的脸,脑子里的棋盘已经重新排列。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冷得像冰。
“好,很好。”他声音低沉,“那这事,我就让她自己说清楚!”
天色微亮,东方泛出一丝鱼肚白,夜风仍带着些许潮意,巷子深处传来清早卖菜人推车的吱呀声。四合院里,几扇窗户已经泛起了光,熬夜的人未眠,早起的人已动身。
徐峰站在贾张氏门口,手里还拎着那个小铁盒。他的眼神冷漠,像一潭深井,在寂静中深不可测。
屋门半掩,透着屋里炖粥的气味。贾张氏坐在灶边,手中拿着勺子正翻着锅底,嘴里还咕哝着:“这天儿真怪,猪没了,反倒耳根子清净多了。”
徐峰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他的鞋底踏在青砖地上,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响声。
“贾张氏,我们该谈谈了。”
贾张氏一惊,手一抖,勺子掉进锅里,“哎呀妈呀,你这是干啥?一大清早像个鬼似的闯进来,要吓死人啊你!”
“你不用装傻。”徐峰盯着她,声音低沉如夜雨敲瓦,“猪不是走丢的,是你让许大茂宰的,是不是?”
贾张氏脸色一滞,手里的动作停了三秒,随后“哐啷”一声拿锅盖盖上锅,嘴巴一撇,“啥猪不猪的,我一个老太太能干啥?你说话得讲证据,别诬赖人。”
徐峰从怀里掏出铁盒,“这东西,你认不认?”
贾张氏瞥了一眼那铁盒,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一刹那的震颤被徐峰尽收眼底。
“这、这是啥?”她嘴硬,眼神却开始漂移,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裙。
徐峰不再多言,啪地一声打开盒子,猪耳朵、喂料清单、红色纸条,一样一样摊开,最后掏出那张印有猪耳号的登记卡,一字一顿地道:“这是我那头猪的身份标记,你是不是非得等我去衙……去派……去通知院里长老裁决你才认?”
贾张氏退了一步,脸色泛青,咽了口口水,像是在考虑对策。
“我不认!我不认!你要说是我杀的,你拿证据来!徐峰你别仗着你年轻,会修东西,就敢在我面前吼!”
徐峰一挑眉,“那你敢不敢让许大茂来当面对质?”
贾张氏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他、他知道个屁!他净添乱,前几天还说你那猪不是普通的猪,是啥金猪,邪门得很,说不准是妖精转世来害人的!我一老太太害怕,不想再留那猪……我这是为了院里好!”
“你说是金猪你还害怕?”徐峰冷哼,“你害怕不是因为猪,而是怕猪给我带来的好运气打乱你贾家的局势吧?”
贾张氏脸皮一抖,眼神顿时凶狠起来,声音尖锐:“你别血口喷人!我们贾家吃亏吃到你头上了?你一口一个金猪金猪,就因为猪吃得胖,才赚了点钱,你就神叨叨的,整天诓人说好运,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高亢得像是要引来全院人。徐峰却不怒,只是定定看着她。
“你不怕别人听见?正好。让大家评评理,这猪是不是你贾张氏害死的。”他语调平静,却如冰水浇在火头上,瞬间熄了她的气焰。
“你敢!”贾张氏的脸像纸一样褪色,喉咙里发出一声颤抖,“你要真把这事闹出去,咱们以后谁都别想好过!”
“哦?”徐峰笑了一下,那笑容冷得让人发毛,“我就想看看,是谁不想好过。”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贾张氏一把拉住衣角,她声音一下低了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行行行……徐峰,你别激动,这事……我承认我糊涂,可我也不是存心害你……”
“你不是害我,是害那猪。”徐峰甩开她的手,“你以为我真在乎那点钱?我在乎的是你做事的底线。”
贾张氏站在门口,脸上一片灰白,风将她的鬓发吹得凌乱,她伸手扶住门框,声音低哑:“那你想怎么样?”
“赔猪钱,公开道歉。”徐峰头也不回,“还有——把你那副‘贾老太太高高在上’的架子收起来。别人让你三分是尊你老,可你真以为全院都欠你的吗?”
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峰走出门口,脚步沉稳,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还要继续查清楚,贾张氏为什么如此执意除掉那头猪,仅仅是因为厌恶?还是,她心里藏着别的秘密?
徐峰迈步走出贾张氏的门口,耳边还回荡着她那不甘心的嘟囔和细微的哭声。院子里依旧宁静,只有几只麻雀在屋顶上跳跃,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徐峰的脚步缓慢,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但他知道,这一切远没有结束,贾张氏的背后还有更复杂的东西。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刚才贾张氏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已经让徐峰确定,她一定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是那个所谓的“金猪”,还是她在猪死后表现出来的焦躁不安,都不简单。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身后传来贾张氏的声音,“徐峰,你站住!”
徐峰回过头,看着贾张氏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她的眼中除了怨愤,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贾张氏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然后才艰难地开口:“我……我跟你说实话,我不喜欢猪。”
“嗯?”徐峰挑眉,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她。
贾张氏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恍惚,目光迷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愿提起的往事。她缓缓地低下头,声音低沉,“你不知道,自从那猪来了之后,我的生活就开始乱了套。你也看到了,院子里的那些事,周围的流言蜚语,甚至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顿了顿,像是挣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说那猪金不金的,我也不想管,但我真心不喜欢它。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那猪,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仿佛它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我带来了无法摆脱的厄运。就算它胖得跟个金山一样,我心里依旧觉得它是个祸害。”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和压抑,就像是一个被迫背负着沉重负担的老人,忍受着那些不明不白的压力。
徐峰看着她,心里泛起一阵疑云。他知道贾张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尤其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她的地位和影响力都是不容忽视的。可即便如此,她此刻的眼神,依旧透露出一种无法逃避的恐惧。
“你说它带来厄运?”徐峰的声音轻飘飘地问道,眼神却紧紧锁住了她,“那你怎么不去告诉大家?既然你害怕它,为什么还要害死它?”
贾张氏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她没想到徐峰会直指重点,竟然有些支吾不清:“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它一开始就不对劲……”
她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急忙闭上了嘴。
“你想隐瞒什么?”徐峰冷冷问道,“你害怕什么?”
贾张氏的眼睛急剧闪烁,她强行镇定,张开嘴又闭上,似乎在想着如何回应。他能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水逐渐渗出,颤抖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着围裙。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那猪。”她低声重复,“它的存在让我很不安。我每天都在担心它会带来麻烦,而不是好运。”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激动,“你能理解吗?你能理解那种莫名的恐惧吗?那种感觉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迫你做出一个选择,而你又不敢选择。”
徐峰心头一震。他看着贾张氏那几乎崩溃的模样,突然有了些明悟。他原本认为贾张氏只是单纯的因为猪被卖掉而不满,甚至以为她是在为了那点钱而大做文章。可现在听她这么说,似乎隐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情绪。
“你害怕什么?”徐峰再次开口,语气沉稳,却隐含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力。
贾张氏愣了一下,目光飘忽,“我害怕它带来的不安,带来的灾难。”她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压抑得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那个猪……它死了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也活得像死了一样。每天都提心吊胆,仿佛它还在我身边,控制着一切。”
徐峰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害怕什么?”
贾张氏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低下头,声音几乎不可闻:“我害怕你知道真相。”
“真相?”徐峰轻声重复着她的话,“那是什么真相?”
“我不能说……”贾张氏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说出来的后果……我知道……如果我说了,大家都会觉得我是个疯子,连我自己也会相信我疯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迷茫,声音带着无奈与痛苦,“但我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从那猪开始的……我没办法忍受它的存在,没办法再忍受这种压迫感。”
徐峰皱起眉,心中的疑虑愈发加重。这其中似乎有更多他没有看到的事情。贾张氏的恐惧,甚至让他有些不寒而栗。她的表现越发不寻常,隐约间透露出一股阴影,而那个“金猪”无疑是触发这一切的导火索。
“你害怕什么?”徐峰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是猪带来的厄运,还是你自己知道了些什么?”
贾张氏没有回答她,紧闭双唇,双手紧紧抓住围裙,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徐峰知道,今天并不是谈判的时机。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贾张氏突然叫住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徐峰,我答应你,我会赔偿猪钱……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
徐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我会让你明白,恐惧终究无法改变事实。”
他没有再回头,步伐坚定地走向院子深处。
徐峰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在回四合院的小巷子里,心中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欢喜。袋子里装着他刚刚在百货商店买的新衣服——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和一条暗灰色的羊毛围巾,质地柔软而厚实,仿佛一碰就能感受到冬日里的温暖。徐峰从小到大过得并不宽裕,衣服大多是缝缝补补的旧物,如今好不容易攒了半年的工资,才舍得给自己添置这么一身像样的行头。
回四合院的路不长,拐过两个弯就到了,可徐峰心里总觉得这一路格外漫长,脚步也有些迫不及待。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穿上这身大衣的模样,或许院子里的李婶看见了会夸一句“俊呐”,平日里总爱说风凉话的老马头也会点点头,说句“还挺像样”。想到这里,徐峰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心里像是撒进了蜜糖。
巷子尽头的四合院门楼隐隐露出一角,正午的阳光在青砖灰瓦上打下一片光影,徐峰刚要迈步进院,忽然瞥见角落里有个人影晃动。他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发现是院子里常来翻垃圾的老李头。老李头衣衫褴褛,正蹲在一堆破烂旁边,挑挑拣拣,像是在找什么值钱的东西。
徐峰见怪不怪,轻轻摇头,继续往里走。可就在他走过那堆垃圾时,突然愣住了。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是他刚刚买的大衣!深蓝色呢子料,羊毛围巾的一角也从大衣的缝隙中露出来,像是故意在向他示威似的。徐峰瞬间僵住,脑子里嗡嗡直响:这不是他的衣服吗?怎么会在垃圾堆里?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就把大衣拽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看,连领口上还带着商标的缝线都在,分明是他的没错。可就在他心急如焚地检查时,老李头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满脸褶子:“小徐啊,这大衣挺新的,刚捡的,可惜有点脏,我想着洗洗还能卖点钱。”
徐峰张了张嘴,脑子有些发懵:“这是我的衣服,刚买的,怎么会在这里?”
老李头眯着眼,似笑非笑:“你的?不是吧,我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和不信,毕竟谁会把刚买的新衣服扔在垃圾堆里?
徐峰心头一紧,连忙回想刚才的路程。他确信自己一直紧紧攥着购物袋,半路也没停留过。可这大衣怎么就不翼而飞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越想越糊涂。
“徐峰,你是不是给人骗了?”老李头突然冒出一句,把徐峰吓了一跳。
“骗?”徐峰咬住嘴唇,冷汗直冒。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在商店门口被人掉包了?还是有哪个小偷趁他不注意,把袋子里的衣服换成了别的?可回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人靠近过自己。
徐峰拎着大衣,呆呆站在原地,脑子一团乱麻。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陆续走出来,看见他手里的衣服,纷纷议论开了。李婶凑过来,皱着眉头问:“小徐,这不是你刚买的大衣吗?怎么在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徐峰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刚回来就发现丢了。”
老马头拄着拐杖,走过来撇了撇嘴:“买个衣裳还整丢了,这脑子也忒不灵光。”
徐峰脸上一阵发烧,急忙解释:“真不是我丢的,刚才明明还在袋子里……”
人群里有人嘀咕:“会不会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大白天的,活人衣服怎么能跑到垃圾堆里?”
徐峰越听越心烦,狠狠拽紧大衣,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的衣服,谁都别说闲话!”
他一甩手,回到自己屋里,把大衣小心地挂在墙上,心里却乱成了一团。他知道这事透着古怪,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靠在床头,盯着墙上的大衣,忽然觉得这屋子里有些冷,冷得有些瘆人。
徐峰翻来覆去地琢磨,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甚至连午饭都没吃。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一片寂静,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再去垃圾堆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夜风夹杂着凉意扑面而来,四合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沉。垃圾堆旁,那件大衣还在,徐峰心头一颤,猛地发现,刚刚明明挂在屋里的大衣,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他盯着大衣,手指冰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衣领。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衣领里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还给我”。
徐峰的心跳如擂鼓般响个不停,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乱飞的麻雀。他盯着那行字,呼吸急促,指尖发颤。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四处搜寻,生怕有什么怪异的东西从黑暗中蹦出来。四合院在夜风中嘎吱作响,像是低声哀叹。
“谁!谁在那儿?”徐峰压低嗓音喊了一句,话音在冷风中被撕碎,久久没有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对自己说,别怕,兴许是哪个小崽子恶作剧,在衣领上乱写的。他又蹲下身,把那行字凑近瞧了瞧,发现是用黑色炭笔随手涂抹的,歪歪扭扭,不甚工整。徐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屋的路上,徐峰总觉得背后有道阴冷的目光,刺得他脊背发凉。他一连回头看了三四次,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小巷,连老李头的影子都没了。
一进屋,他连忙关紧门,把大衣扔在床头,点亮了昏黄的小台灯。微弱的光线洒在大衣上,那句“还给我”在暗影中若隐若现,像是活物般蠕动。他想找块布擦掉字迹,却又怕破坏了证据。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心里发怵,干脆把大衣丢进衣柜,砰地一声关上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