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研究方向是气流纺技术改良?\"布鲁克博士问道。
林雅点点头:\"特别是针对发展中国家现有设备的升级方案。\"
\"有意思。\"布鲁克摸了摸下巴,\"我们正好有个合作项目,也许适合你。\"
他带林雅来到一间会议室,墙上的世界地图标注着十几个红点。\"这是国际纺织技术援助计划,\"布鲁克解释道,\"我们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技术改造方案。目前正在印度和巴西试点,也许下一步可以考虑到中国?\"
林雅的心跳加速。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将先进技术带回祖国!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旋风般忙碌。林雅每天早晨七点准时到实验室,晚上十点才离开。除了自己的研究项目,她还主动协助布鲁克整理援助计划的技术文档,并凭借中文优势翻译了大量资料。
欢迎酒会那天,林雅穿着新买的藏蓝色连衣裙——这是她在班霍夫大街咬牙花掉半个月生活费购置的。酒会在主楼的古老礼堂举行,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校长韦伯教授是位和蔼的老人,听说林雅来自中国,特意用中文说了句\"欢迎\"。
\"你是我们第一个中国交流学者,\"校长微笑着说,\"希望不是最后一个。\"
酒会上,林雅结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者。印度的普丽娅是个活泼的姑娘,对林雅描述的江南纺织工艺着迷不已;巴西的卡洛斯正在研究天然染料;而来自埃及的哈桑则专精于古纺织技术复原。大家用英语、德语、甚至手势热烈交流,分享各自国家的纺织传统。
\"林,\"普丽娅举着果汁杯(她是虔诚的印度教徒,不饮酒),\"听说中国正在改革开放,你会把学到的东西带回去吗?\"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林雅坚定地说。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纺锤吊坠,志远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十月初,苏黎世层林尽染。林雅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她设计出一种低成本的气流纺纱机改造方案,能将老式机器的效率提升40%。布鲁克博士对此赞不绝口,甚至建议她申请专利。
\"不,这应该属于公共知识。\"林雅摇摇头,\"我的祖国需要的是可负担的技术,不是专利费。\"
布鲁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林?你让我想起了六十年代的欧洲。战后重建时期,我们也曾这样分享技术。\"
穆勒教授听说后,特意邀请林雅在系里的学术研讨会上做报告。这是极高的荣誉——通常只有博士生才有资格站上那个讲台。
报告前一天晚上,林雅在图书馆奋战到凌晨。走出大门时,秋夜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喷嚏。突然,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中国姑娘都这么不爱惜身体吗?\"
林雅回头,看到哈桑微笑着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
\"谢谢,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赶论文。\"哈桑递给她一杯热饮,\"正好看到我们的小工作狂。\"
他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哈桑突然说:\"林,我注意到你总是拒绝社交活动。研究固然重要,但交流学者项目的意义不仅于此。\"
林雅捧着热可可,热气氤氲中看到哈桑关切的眼神。\"我知道,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我的国家落后太多,我必须抓紧每分每秒。\"
\"我理解。\"哈桑点点头,\"埃及也曾经历过这种追赶的阶段。但记住,林,真正的知识不仅在实验室里,也在咖啡馆的闲谈中,在博物馆的展览里,甚至...\"他指了指远处灯火通明的老城区,\"在那些酒吧的即兴讨论中。\"
第二天,林雅的报告大获成功。她穿着那套藏蓝连衣裙,用流利的德语详细讲解了改造方案。提问环节,一位白发教授甚至站起来鼓掌:\"年轻人,你的思路令人耳目一新!\"
报告结束后,穆勒教授将她叫到办公室:\"林,我们有个意外的机会。\"他递给她一份传真,\"国际纺织联合会明年三月在里昂举办青年科学家论坛,我想推荐你参加。\"
林雅瞪大眼睛。这是纺织工程界最负盛名的会议之一!
\"当然,\"穆勒补充道,\"你需要准备一篇完整的论文,还有...法语基础。\"
\"我会学法语的!\"林雅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好笑——德语还没完全掌握,又要学法语?
回到宿舍,林雅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志远这个好消息。这几个月他们恢复了通信,虽然每封信都要辗转许久,但那种等待与期盼反而让文字更加珍贵。志远在最近的信中说,他正在自学英语,还寄来了厂里新设备的照片——虽然还是苏联老型号,但至少是更新的一代了。
\"亲爱的志远,\"林雅在信纸上写道,\"今天我做了来瑞士后最重要的一场报告...\"
写到一半,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宿舍楼下的前台通知她有国际长途。
\"喂?\"林雅心跳如鼓。
\"小林!\"是张敏的声音,从柏林打来的,\"好消息!国内批准你延长留学期限到明年六月,包括参加里昂会议的费用也会报销!\"
林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意味她有更多时间学习,更多机会将先进技术带回家乡!
\"还有,\"张敏继续道,\"下个月有个轻工业部考察团来欧洲,会到苏黎世参观。部里点名要你当翻译。\"
挂断电话,林雅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Eth主楼。一年前的今天,她还是中国南方一个小纺织厂的普通技术员,如今却站在了世界纺织科技的前沿。这种转变有时让她感到不真实,就像一场梦。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林雅已经适应了瑞士的生活节奏——早晨在宿舍楼下的咖啡馆吃可颂面包,上午在实验室工作,下午去语言学校学法语,晚上则经常和哈桑、普丽娅他们在图书馆讨论到深夜。
轻工业部考察团来访那天,苏黎世晴空万里。带队的竟是部里的副总工程师赵国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专家,早年曾留学苏联。
\"小林同志!\"赵工握着她的手用力摇晃,\"你在Eth的报告,部里都传阅了!那个气流纺改造方案,我们打算在天津试点。\"
林雅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自己的研究这么快就能在国内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