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到了。
青龙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
睁开眼，依旧是破旧的柴房。
活动一下冻到僵硬的四肢，青龙艰难的爬起来，扶着墙，艰难地走到厨房前干活。
剩余的一家四口也在睡觉之中。
从柴房到厨房的道路上会经过客厅，客厅的桌子摆着养殖的盆栽和一张全家福。
青龙无意间看了一眼，却发现全家福上本来是六个人，如今有一个人被扣掉了，只剩下了五个人。
也就是目前住在这个房子里四个人，加上常年在外居住的房子的主人。
如今除夕，房子的主人——红发男生的父亲也会在今晚回来。
难道……这一家五口，实际上是一家六口吗？
少了谁？
青龙又轻轻摇了摇头。
这不是他该关注的事情。
把饭烧好的时候，红头发男生醒了。
他穿着大一码的拖鞋，伸了个懒腰，瞥见一旁的青龙，不耐烦地说道：“饭做好了，就去洗衣服，又想偷懒是吧？”
青龙抿唇不语，只是默默离开，又去了洗衣房。
冰冷的水让他手上的冻疮隐隐作痛。
洗着洗着，他又想到了母亲。
往年的除夕，母亲都会陪着他一起过的。
那个时候，母亲会打开堆放在角落里落灰的电视，跟他一起看《春晚》。
平时没有多少钱交电费，他们母子在过年的时候才舍得看一次电视。
屋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抬头，是红头发男生的父亲回来了。
一身精致贵气的西装，头发梳得十分整齐，一看就是经常出入高等场所的人。
他走进门，先是给他的三个儿子塞了红包，又注意到了角落的青龙。
青龙注意到，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人。
“这个小男生哪里来的？”男人问道。
“爸，在乱葬岗里捡来的。”红头发男生随意说道，“看他长得不错，抓回来刚好当佣人。”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青龙一眼，径直朝着青龙走了过来。
七岁的孩童，弱不禁风的身体，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你爸妈呢？”男人问。
“都……死了。”青龙回答。
“怎么死的？”
青龙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男人的关注点是这个？
出于防备之心，他回答：“爸爸在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不清楚是怎么死的，妈妈是跳楼死的。”
男人又饶有兴趣地盯了他一会，才缓缓点头。
接着他上楼了，皮鞋在楼梯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随着声音渐渐减弱，青龙也松了一口气。
“喂，臭小子，去镇上的超市买副对联回来。”
红头发少年递给了他一些钱，“快去快回，知道吗？”
青龙连忙点头。
此刻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着急地出门，很快就到了镇上。
镇上的街道上一片热闹。
街道旁边商铺的门口前，此刻正有很多人摆摊卖着对联、福字、鞭炮和零食。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孩子的欢呼声。
好多摊位前，家长都牵着孩子在挑选对联。
那些孩子们都穿着才买的新衣服，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幸福，一只手拉着父母，一只手指着摊上的零食要求父母给他买。
青龙在一旁看了很久，心里满是羡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里的纸币。
这张纸币只够买一副对联和一个福字。
摊主察觉到了青龙的存在，笑着问道：“小朋友，买对联吗？”
青龙点头，“是的，买一副对联和一个福字。”
摊主是位慈祥的老奶奶，看见青龙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些感慨着说道，“哎，哪家可怜的娃啊，过年都穿不上新衣服。”
“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钱，就少收你一点钱，多余的钱你去买一点零食吧！”
青龙听闻老奶奶说的话，直接愣在了原地。
“不用不用。”他连忙摆手，“老奶奶，大家都不容易，您挣钱也辛苦。”
老奶奶温和笑道：“好孩子，行啦，我知道你的心意。这找你的钱收下吧，就当是过年给你的红包了。”
「红包」……？
青龙的鼻子没理由的一酸。
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个红包。
他强忍住泪水没有流下来，对老奶奶感谢，然后飞快地拿上对联和福字跑掉了。
接着，他在路边站了许久，最后去小卖部买了一包「速冻饺子」。
妈妈在跳楼前就吃的这个。
妈妈。
好想妈妈啊。
青龙把速冻饺子搂在怀里。
尽管包装很冰凉，但他根本舍不得松开。
这是妈妈的温度。
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却看见前方站着一排男孩。
这些男孩都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孩子，平时很爱欺负人。
青龙慌不择路，想要绕道走。
很不幸，那群男孩发现了他。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其中一个小男孩瓦声瓦气地叫道。
“喂，小绿毛，跟个「乞丐」似的，拿着这破饺子准备去哪？”
青龙把饺子护在怀里，“我回家，你们走开。”
“走开？”最前面的男孩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头，“我说，小绿毛，镇上谁不知道我阿水啊，想从这里离开，不交点「保护费」？”
青龙看着面前的阿水，咬牙说道，“我没钱。”
“没钱？”阿水挖了挖鼻孔，“那你手里的对联和水饺哪里来的？”
“这是……”青龙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不想说自己是寄宿在别人家里的，这样只会换来他们更大声的嘲笑。
他们肯定会给他起一个难听的外号——寄生虫。
他是一个很高傲的人。
如今为了活下去他已经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脊梁骨了。
“不说是吧？”阿水冷笑一声，指挥着剩下的人，“去，把他的对联和水饺抢过来。”
青龙抱着怀里的水饺就跑。
可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他，怎么可能跑的过那群男孩？
很快，他就被追上了。
对联和福字被撕到粉碎，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