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郑文茵毕业一年就当上了科长。
而原来的科长已经调到了别的部门任职。
坐在分给她的单独办公室里,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深棕漆木办公桌泛着温润的光,桌上摆了一台转盘式电话机。
她忽然很想听见周洵的声音。
想到就去做,总机转接等待两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茵茵,恭喜你!”
郑文茵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都没出声,他能掐会算吗?
她从来没有在上午打过电话给他。
耳边是一段低迷的笑:“我们心有灵犀呗。”
郑文茵心里甜甜的,“你怎么又知道我今天任命的公示会出来?”
那头笑得更欢快了,“你是不是傻,公示满要开常委会的,我好歹还兼着县委副书记呢,你说我参没参加?”
她懊恼的拍了拍头,真是蠢了不是,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
周洵也放出一个炸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市组织部也下来考察我了。”
“真的吗?太好了!”
她猛地站起身,转椅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浑然不觉。
窗外的梧桐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北风里摇晃,却摇不散她眼底骤然亮起的光——那是比炉膛里的炭火更炽热的欣喜。
“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 她脱口而出,“你是我男人嘛。”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急切,脸颊瞬间烧起来。
周洵在那头轻笑,“你说的太对了,我的成功有你一半的功劳。所以,周太太,恭喜你。”
郑文茵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一团火似从胸腔里升腾开,把她的耳膜烫出一片眩晕的绯红,又像颗裹着糖衣的炮弹,炸开时散出漫天星芒。
她不想做作的说出口不对心的话,她就想成为他的周太太。
“下班后早点回家。好了,你专心工作吧!”
匆匆说完这句话她急切地挂了电话。
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她用手指在雾蒙蒙地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周洵两个字。
晚上,酣畅淋漓过后,两个人光着身子搂在一起聊天。
“老公,上面有透露你调动岗位吗?”
周洵的手在她白璧无瑕地玉背上摩挲,声音有点沙哑、发笑:“当然知道,这事上面早就决定好了,现在只是走个过场。”
郑文茵兴致勃勃,“快说快说,你会调到哪?”
“青云县县委书记。”
她的眼睛瞠的一下亮了起来,“青云县?”
“市里不是正在商讨想把青云县划分为区吗?”
“对的。”
“如果划分成功,青云区将成为重点发展的新兴城区,而你……” 郑文茵心脏在狂跳,“将成为第一任区委书记。”
她猛地抬头,鼻尖几乎撞上他的下巴,“那是副厅级岗位了。”
“老公,这意味着……”
她仰头望他,发现他眼里燃着她从未见过的光——那是比任何时候都更炽热的野心。
“意味着我在仕途上跨出了关键一步,也意味着更重的担子。”
郑文茵升起了一股不安,“老公,会不会升的太快了……”
周洵这一路就跟坐火箭似的升迁,她担心他根基不稳。
周洵捏起她的下巴,刮刮她的鼻头,“别担心,我有分寸,也有能力处理好一切,而且我走的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郑文茵安心了下来,眼里星光熠熠,看着他满是崇拜和爱恋,纤长白皙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我相信你,也会一直陪着你。”
周洵的喉结滚动两下,吻在她脖子上细密的落下。
郑文茵鼻腔里低哼出声,突然想到什么,费力抬起他的头问:“那不是以后我们要两地分居了?”
周洵点点头,“这是个问题。”
他有考虑过。
“你有什么想法?想调到市、省教育厅去吗?”
他应该会在省里好些地方转好些年,把郑文茵调到市或省教育系统最合适。
郑文茵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我在这里干的好好的,青云县离这不过三十来公里,坐班车一个小时,以后我每周去陪你,或者你有空来看我都一样。”
她不是个特别粘人的女人,男人冲事业她双手赞成,再说一周见一次,还能保持新鲜感。
“至于以后,再说吧。”
周洵顶上她的额头,轻轻叹气:“茵茵,会不会委屈你。”
“别的女人都恨不得天天把老公绑在身边。”
郑文茵搂住周洵的脖子,在那里软绵绵地蹭,“那你以后多疼疼我就好了。”
周洵眉眼带笑,吻她:“不用以后,现在就好好疼你。”
一月底,郑文茵带着周洵去了京市,正式在郑家亮相。
郑父郑母笑得合不拢嘴。
特别是郑父,先是有了个孝顺贴心的三女婿,如今又添了个有权有势的大女婿,往后在外行走,谁不得给他递烟说好话?
可高兴劲儿还没过几天,就被二女儿被男人玩弄,留下野种后抛弃的消息给冲击的想哐哐撞大墙。
当然这是几天后的事。
郑文茵回来后的第二天,开始和周洵在京市闲逛。
先是去了一些着名的景区,然后去了周洵的母校-京大。
京大校门口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间挂着冰棱。
周洵笑谈:“当年,我是作为青年干部革命委员会推荐的。”
那个时候全省名额也不多,单靠他是没有能力虎口夺食的,家里人帮了很大的忙。
正好南省和东省及一部分海市学员两均分配在南省鲤鱼州分校,而他父亲正好在里面能说得上话,否则凭他一个参加工作一年的高中生有什么资格被选上。
“当年京大共招生两千六百多人,高中不到两百人,初中两千多人,小学七八十号人。当时,有的人听不懂老师讲什么,有的人不会做课堂笔记。
为了弥补文化水平上的不足,学校决定安排中文系的老师给学员们进行语法辅导,让大家从基础开始学起。”
周洵提起以前的事惆怅万千。
那些年耽误的何止是文化课程,还耽误了太多本该肆意生长的青春。
但这是历史的车轮必须要走的轨迹,是那时国家在特殊时期不得不经历的阵痛。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们踩在泥里拓路,后人才能在石板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