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大哥和……你姐姐呢。”
邹氏枯瘦的手指动了动，想摸摸儿子的头，却没力气抬起。
其实主要是离得近的二女儿和涛涛照顾她。
大儿媳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正当她走不动路需要人伺候，脸上的嫌弃表情藏都藏不住。
好在儿女孙辈都会给她钱，大儿媳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让她真正感动的是涛涛，这个孩子是个有良心的，很多事不用她开口，涛涛就能察觉她的意思。
到了这把年纪，深刻体会到，这个世上只有涛涛是真正需要她的，儿女都有自己的生活，她在不在都一个样。
想到此，邹氏示意郑文苑到跟前。
“奶奶，您有什么要交代的？”
郑文苑很清楚，这可能是临终遗言。
“苑苑……以后……涛涛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尽量帮一把……”
同样的话她也对郑国强说过，但男人么，心大，很多事容易忽略。
郑文茵也可以，但最适合的是郑文苑，郑文苑在老家的面子比郑文茵大。
郑文苑握住邹氏的手微微点头：“奶，您放心，我尽力。”
人家有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她一个隔房的姑姑有什么权力插手涛涛的事，只是这是老人的遗愿，她不好辜负。
邹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坚持了一个星期，邹氏离世了。
邹氏的葬礼办的很风光，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但除了沈砚南和郑文静。
一个出任务了，一个远在国外。
葬礼结束，郑文苑一家也没急着走。
第一：还有个头七；
第二：难得回来一趟，干脆多在乡下住些日子。
家里还多了一个小神兽，那就是郑文茵的儿子。
小家伙在乡下和叮叮铛铛及星宝玩久了，死活不肯回省城，郑文茵没办法，只好自己跟着周洵离开。
周洵今年又升了职，事务繁忙，郑文茵忙着去帮他迎来送往。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那简直就是多了一个扩音器，每天吵的房子都要掀翻。
星宝也受不住，哄着几个孩子说玩躲猫咪偷跑了出去。
走到河边看到郑涛坐在大树底下发呆。
“喂，你怎么啦？”
郑涛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渍，若如清风的回道：“没什么？就是想太奶了。”
“哦。”
星宝这些日子听家里人感叹过，这是个孝顺孩子，可惜没人爹不疼娘不要。
她也看过郑国中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对大儿子呼来挥去，对小儿子疼爱有加，继母对他也是爱搭不理。
至于爷爷奶奶，他只是众多孙子中的一个，爱会平分也会转移。
“我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郑涛也不知今天怎的，就想和星宝说说心里话，也许是他压抑的太久，也许是星宝太小不会嘲笑他。
“哦，你不是有钱吗？”
这事星宝也听大人聊天提起过。
郑国中的商铺郑涛有分红，以前折子是邹氏保管的，现在不知道是谁保管了。
郑涛叹气：“你不懂，没人要才是最可怜的。”
有钱有什么用，钱能买到亲情吗？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孤苦无依，如果他哪天失踪了，也许家里人会着急找两天，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过自己的日子。
星宝哼了声：“你才不懂，没钱才是最可怜的。”
亲情有什么用？
没钱的时候，再深的感情也要支离破碎、反目成仇。
郑涛耷拉着脑袋叹气：“星宝，你从出生娇养长大，又什么都不缺，根本体会不到被人抛弃的滋味，我情愿用我所有的钱去换人来爱我。”
他很缺爱，很缺很缺，从小他只在太奶身上感受到最质朴真挚的温暖。
星宝轻嗤：“幼稚。”
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
“有钱，你什么爱都会拥有。”
郑涛感到不可思议：“星宝，你怎么会这样想？钱不是万能的，钱也不能买到爱。”
星宝语气尖锐：“一个人缺爱不会死，但缺钱肯定会饿死。”
“还有钱可以买到爱。”
郑涛不相信，他觉得星宝在胡说八道。
星宝挑眉：“不相信？”
“不信。”
“假如当年你爸很有钱，你妈还会扔下你们一去不复返吗？”
郑涛惊呆了。
“是不是你爸有钱了，你妈就不会走，你就有母爱？你爸就不会娶后妈，你也就有父爱？你奶奶就不会讨厌你，你也有长辈的爱？”
好像是这么回事。
郑涛沉默了。
“所以说钱可以买到爱没错吧？”
郑涛沉默良久，突然反问道：“你爸也是因为钱不要你吗？”
反应过来这话太冷硬，不礼貌，又连忙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想伤害你，我就是有这个疑问，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你就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会反抗的。”
他还站直身体闭上眼睛，一副任由星宝打骂的姿势。
星宝高看了他一眼，品行不错。
“无妨，我不在意。”又接着道：“对，本质上就是因为我妈没有足够的资本，才会被抛弃。”
如果郑家是底蕴雄厚的大家族，或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港城的那个老太婆还会只用钱打发她们母女吗？
当然不会！
郑涛的思想在发生对冲，他喃喃自语：“钱真的可以拥有一切？”
“不能说拥有一切，最起码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可以用钱解决。”
“即使如此，我又能怎么办？”
他才十一岁，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未来的路在哪里也不知道。
星宝反问：“你想怎么办？”
郑涛茫然：“我不知道。”
太奶去世了，他还是得和爷爷奶奶在这里读书、生活。
星宝再问：“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郑涛再次茫然：“我还是不知道，但我不想过现在的生活。”
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他撑腰了。
奶奶不关心他，爷爷忙着给二伯家收货，说白了，天地之大，却再也没有一处温暖属于他。
最难受的是，爸爸和二叔每次回家，他都要看着他们围着弟弟们一家团圆幸福，而他在一旁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