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林挑眉问道:
“怎么个荒唐法?”
吴管家娓娓道来:
“荣国公长子,贾赦,字恩候,却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恩宠半点全无,侯爷也没得,只得个降一等的将军爵位。宁国公长子贾敬,明明都中了进士,不入朝不敬天子,倒是敬神敬道去了。还有一个荣国公的次子,叫贾政,倒是正气凛然,在朝中工部做了个兢兢业业的员外郎。大伙儿都说,这些名字起得荒唐绝妙。”
闻言黄玉林倒是凝重了几分。
他小时,便是由一高人看过八字后起名。
高人云,人之姓名暗藏玄机,形格显命理,音律应气数,关系一生运道。
高人说他三才皆无,只能以玉为引,求沿途贵人扶持,
果真,半生碌碌无为,猛的贵人降临扶他直上青云,如今又遇关卡,这林如海便出现了。
黄玉林这名字保不齐就应在此处。
推己及人。
贾赦,倒不如说是假色,假意纵情声色,要不怎么解释一个常年贪花好色的人,居然能私藏一批亲兵这么多年不为人知,这次不是为了亲妹子妹夫,恐怕都不会出鞘。
贾敬,莫不是假敬?面上假装敬的是神神道道,修仙炼丹,实际敬的是谁?又为什么要假?就这个名字便能生出无限文章。
至于贾政,假政,难道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政通正,那么也可能是假正实歪,品行不端?一个国公府的次子,品行不端倒是比现在形于外的端方来得靠谱。
黄玉林一时只觉醍醐灌顶。
“让人去查一查贾敬。这人到底敬的是谁,势必找出来。”
“是,老爷!”
~~~
林府。
“凤哥儿!钱真的不够花!我给奶奶捶腿!端洗脚水!伺候枕席!全包!”
贾琏,堂堂一等将军之子,能屈能伸,能强也能怂,这会正抱着王熙凤小腿蹲在边上求她多给一些零花钱。
贾母自然是知道贾琏的德行的,这次带来的银子,小部分是现银,大部分是银票,都交给了王熙凤。
藏到哪里去了,贾琏是一点也不知道。
他来往的这会多是些子侄辈的,总不能老让别人花钱吧。
前几天他还放了人家鸽子。
现在人家追着他还席,一顿饭少说也得一百两。
王熙凤出手算大方,可交际应酬打赏摆阔跟藏私房钱几项一起进行,贾琏就颇有点吃力。
省了前者丢了脸面。
省了后者,兜里没点压箱底的银子,万一要是看中了哪个钱银还不就手,那脸面就更别要了!
“啧啧啧,你现在这殷勤劲使哪里不能捞回来点钱银啊!姑姑姑丈那边怎么也能讹出几千两来,他们俩才是正经财主。”
王熙凤挑起贾琏的下巴,只觉叹为观止。
贾琏抗议:
“外人面前我还是要脸的好么?!”
王熙凤柳眉直竖。
“合着就嚯嚯我一个内人?”
贾琏没脸没皮,抱着小腿没手感又继续抱大腿。
“好凤儿,我保证,绝不乱花!”
王熙凤一点不吃糖衣炮弹。
“家里统共也没给多少,咱们这才来了多久?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会衣裳首饰什么的都是带来的,翻过年怎么也得置办一批新的,一年四季,算下来,钱也不过是将将够用!要是你真补了缺,上上下下不得打点?这么一算,紧张得很,老太太那边钱都去买祭田了,家里那四十万不能再动了,难不成你还想老太太把棺材本都拿出来花掉么!再则,这肚子的孩子呢?生下来以后,奶娘,丫头,婆子,样样都要花钱。咱们爹给的这些人,真就让他们白干活,自己养活自己?你要这么干,我都替你没脸!跟咱们千里迢迢来的人呢,月钱总得跟在京中不一样吧,没得凉了下面人的心。”
贾琏嘴硬道:
“不是还有存在甄家的五万两么?”
王熙凤叱道:
“这你就别想了,那是到最后实在不行才动用的,老祖宗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让我管着钱不让你大手大脚。”
贾琏喊冤:
“我没有大手大脚,都用在正地方了。”
王熙凤白了他一脚,倒也十分清楚贾琏并没有像在京城那般胡乱花花。
私心自然是有的。
前一世她管得那般紧,这人不也能攒下体己银子给尤二姐么,京城的来钱路子可没有这边的多。
思及此,王熙凤问道:
“先不说你的钱,只说说,他们也没钱?甄沁薛庭也没钱?”
王熙凤指的是盐商子弟跟甄家薛家子弟。
特别是那个薛庭,按理说,这人都不应该跟他们这些小年轻的玩在一起,偏十次能出现八次。
这薛家是无人可用了?
“薛庭略好点吧,也有点打肿脸冲胖子的意思,每次结账,脸上的表情都肉疼的很。其他的,都是抠抠搜搜的。我估摸着一个个只是给家里跑腿的,跟我那会差不多,一个月就那点子月钱。一个地方了不起公中能挂几次账,多了便要自掏腰包。”
贾琏原本觉得自己日子过的不咋样。
真的跟这些人一混熟了,才知道自己的日子极好。
他爹就他一个正经嫡子,虽然小气吧啦的,也会贴补一点,老太太也时不时的打发人给他零花钱,娶了媳妇,媳妇也给零花。
在京城玩绰绰有余。
淮扬这边差点意思,什么都贵。
多了花钱的地方,还少了两个进项。
乍一看手里钱不少,花着花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才要未雨绸缪。
“薛家族长,这会的家主都不行?”
贾琏这才正经了起来,起身挨着王熙凤坐下,道:
“日子都不算好过。我听甄沁说,薛家前面那位族长,也就是你小姑妈嫁的那位去世以后,这家里的生意没有个掌舵的已经如同一盘散沙,后来你表哥薛蟠掌着,没几个月,竟是败了大半。薛家的人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便开祠堂让薛庭接了族长的位置,接手了六成生意,剩余四成还在薛蟠手里,人家孤儿寡母的,还有你叔叔的面子,族中也不好逼迫太甚。只是这生意不连成一片同声同气的,便不好做,几年下来,越发不堪。连皇家内务府的生意也快丢了,所以薛庭才跑来淮扬找出路,攀上了黄玉林。黄玉林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带着吃吃喝喝行,可真的让薛庭在盐这事上分一杯羹,没谱。至于内务府,黄玉林即便有太上皇在背后撑着,也不能为了薛家使这个劲。薛家,起不来了。”
王熙凤只心中冷笑。
薛家败落得这么早。
怪不得。
花儿粉儿,钗环首饰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还说自己不爱,原来是爱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