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开。
里面一位气势威严的男子正端坐其中,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身材魁梧壮实。偌大的车厢,竟然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十分狭窄短小。
修泽钧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儿。
此人忠于圣上,在朝中威望甚重,轻易不和旁人家往来,免得卷入朝廷的是是非非里。
却忽而出现在了魏王府。
魏王殿下当即敛容,拱手寒暄:“国公爷安好。”
原本镇国公镇守边关,如今他年纪不小了,儿子也已经成才,就放心交给儿子去了,他留在了京城。
这才能有今日的相见。
镇国公朝魏王殿下一抱拳,“老夫见过王爷。”
说着就要行跪礼。
修泽钧忙把他扶起来。
镇国公夫人指着自家夫君道:
“我没说让他来。可他察觉到我近日和乔姨娘有往来,说想见一见王爷,非要我挑了个王爷休沐在家的日子过来,免得到时候王爷不在家。还不让我提前和王爷说,这不,今天跟过来还偷偷摸摸的,不让旁人知道。”
修泽钧心中一动,望向镇国公。
镇国公朝他微微颔首。
修泽钧便明白过来,对方有重要的话要和他说。
双方寒暄几句后。
乔素檀邀请镇国公夫人去自己的欣悦院说话。
镇国公则和魏王殿下去了幽然轩。
原本要让人上茶,镇国公直接拒绝。
魏王殿下就也不勉强,当即关门落座,摆出了长谈的架势。
镇国公是当年先帝的伴读,和先帝关系甚好。
许是因为父皇的关系,修泽钧虽和他往来不多,却觉得这位长辈十分亲切。
双方落座后。
镇国公竟是把自己的椅子直接拖到了魏王的椅子旁边。
这让魏王不由得更加神色一凛,安静聆听。
“原本这件事,我不打算说出来。”镇国公道:“先帝当年有所察觉,没有轻易说出。但他悉心教导你,此举另有目的,我还是明白的。”
修泽钧隐隐知道了他的意思,洒然一笑,“不过是当年了。”
显然年少的他也有所察觉。
镇国公眉心紧紧拧成一团,沉吟许久后,环顾四周。
饶是这儿只他们二人,他依然不太放心,起身检查过门窗,确认周围的确没了旁人在,且没什么探子可以在旁探听道他们的谈话,这才又折转回来,重新在魏王身边落座。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了,放在心里。知道我为什么肯帮你就可以。若能成,则可昭然于天下。若不能成,我为了家人孩子,是要脱身的,绝不会帮你为这话来作证。”
修泽钧了然的点点头。
“我明白。”他说,“您夫人在您心中甚是重要。若非这次素檀和魏王府间接帮助治好了您夫人的病症,想来您也不会单独见我这一回。”
镇国公面色微松,笑了一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而后压低声音:“先帝和我年岁相仿,我说是他的伴读,实际上我读书不好,和他一起读书的另有其人。”
“程首辅的长子,程轲。”修泽钧快速说道:“当年父皇常提起您二位。”
“这个人。”镇国公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艰涩,显然后面的话很难开口,“和太后娘娘多有往来。”
修泽钧察觉了话中深意,神色蓦地顿了下。
镇国公不敢停下。
有些话,不趁着这股劲儿说出来,以后永远都不敢再提了。
“先帝几年后才有所察觉。细观略略长大的长子,觉得与自己有诸多不同,反倒是与那人颇为相像。虽然第二子稍像自己,却是那女子所生、与长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先帝自然更喜欢各方面都很像自己的第三子。”
他口中的“长子”,显然是说的先帝和徐太后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第二子便是楚王。
第三子就是玉太妃所生的魏王殿下。
可魏王殿下听了这些话后,脊背竟是浮起了一层冷汗。
“此话当真。”修泽钧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长者,心口咚咚咚跳得厉害,一时间不敢相信,一时间又知道这种秘辛,稳重如镇国公,是断然不敢随便说出口的。
镇国公知道眼前的年轻人短时间内很难接受。
思量须臾后,镇国公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修泽钧想抿一口茶。
拿起茶盏才发现指尖颤抖的厉害。
居然是这样!
竟然这样!
难怪父皇当年如此疼爱母妃和他!
“可楚王妃她……程轲当初还同意楚王和程氏的亲事?”修泽钧不敢置信的问。
“程轲是长子,妹妹程氏是继室所生,虽也算嫡女,却比他小了二十余岁。程氏与楚王年纪相仿,且楚王和程轲没什么直接关系,最起码表面看没什么问题。”
修泽钧猛然起身。
简直胡来!
那些人……
到底把血脉亲情当成什么了!
修泽钧焦躁的在屋子里快速走着,借此来消化刚刚听到的大量不敢置信的事实。
他突然发觉一件事情有异,猛地顿住步子,忽而侧身,望向镇国公,目光里透着难以捉摸的深邃和狠色。
“既然如此。”年轻的魏王殿下嗓子干涩,硬生生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问:“那父皇究竟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