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站在出站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斑驳的墙面,头顶那张褪色的旅游宣传海报还在,边角卷曲得比三年前更厉害。
她记得当初逃到这里时,雨水顺着海报\"千年古镇\"的字样往下淌,就像她止不住的眼泪。
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笑。当年那个满身伤痕的女孩,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怀着满心期待重回这个地方?
人流开始涌动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破晓的晨光般映入眼帘。
凌寒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左右手各拖着一个行李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当他抬头望见她的瞬间,丁浅清楚地看见他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加快脚步。
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就像她突然加速的心跳。
\"浅浅!\"
他呼唤她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潮,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丁浅向前迈了半步,就被带着阳光气息的拥抱笼罩。
这个拥抱太用力,勒得她肋骨发疼,却让她突然湿了眼眶。
她突然从他怀中挣脱,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向下轻拽。
凌寒顺从地俯身,感受到她踮起的脚尖微微发颤。
人潮在他们周围汹涌——拖着行李的旅客,举着接站牌的中年男子,大声吆喝的出租车司机。
但这一切都化作模糊的背景,当丁浅的唇瓣贴上来时,凌寒耳畔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她吻得毫无章法,带着初学者的莽撞。
凌寒托在她腰际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青涩的亲吻引导成温柔的缠绵。
当这个绵长的吻终于结束时,丁浅微微喘息着退开半步,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欢迎回来。\"
凌寒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指尖还带着她脸颊的温度:\"没乱跑,真乖。\"目光扫过她发红的耳尖,笑意更深了。
丁浅这才注意到那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要搬家过来啊?\"
\"一个是给兰姨带的伴手礼,\"凌寒用下巴点了点左侧的箱子,又看向右边那个,\"另一个...装满了某只小野猫的礼物。\"
\"真的?\"她瞬间眼睛发亮,拽着他的袖子就要往前冲,\"那快回去拆箱!我都等不及了!\"
\"好。\"他笑着任她拖着自己往前走。
他们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另一只手牵在一起。
丁浅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牵着他的手轻轻摇晃,手臂划出熟悉的弧度,仿佛这三年的分离从未存在,凌寒突然收紧手指——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了。
回到客栈时,午市刚过,大堂里静悄悄的。兰姨正擦着柜台,抬头看见他们,眉眼立刻舒展开来:\"回来了?\"
\"嗯,这几天辛苦兰姨了。\"凌寒将行李箱靠墙放好,嘴角噙着笑,\"这皮猴子没给您添太多麻烦吧?\"
兰姨哼笑一声,抹布在柜台上一甩:\"你说呢?猴子能不闹腾吗?\"
丁浅刚要反驳,就被凌寒轻轻拉住。他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以后不许闹兰姨了,知道吗?\"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丁浅望着他微蹙的眉头和抿紧的唇角,突然恍惚——这副神情与视频里那个凌厉的凌总重叠在一起,陌生得让她心头一颤。
\"怎么了?\"凌寒敏锐地察觉她的异样,立刻柔下声线,\"对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开玩笑的...\"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没有...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你,有点...陌生。\"
凌寒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蹭:\"我错了,我改。\"
兰姨悄悄背过身去擦拭本就不存在灰尘的柜台,三年时光像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们的生活分割出对方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丁浅轻轻从他怀里退开半步,仰起脸认真地说:\"不,不是你的错。\"她的指尖抚上他微蹙的眉头,\"这样的你也是你,我也想要好好认识。\"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是...还需要时间适应。\"
凌寒怔了怔,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又宠溺:\"好,以后你想了解我的哪一面,我都告诉你。\"
兰姨在一旁悄悄抹了抹眼角,转身去后厨泡茶。
兰姨端着茶盘从后厨转出时,丁浅正坐在柜台前等候区的布艺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朝她招手:\"兰姨快来!少爷给您带了好多礼物呢!\"
茶盘刚落在茶几上,凌寒已经蹲下身打开了那个银色行李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兰姨手里的茶巾\"啪嗒\"掉在了地上——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礼盒,羊绒围巾、珍珠项链、某大牌护肤品套装,最上面还躺着一只限量款的刺绣手提包。
\"哎哟我的老天爷!\"兰姨倒退两步,连连摆手,说:“你这孩子,兰姨能收你这些东西?”
凌寒取出那条驼色羊绒披肩,不由分说地搭在兰姨肩上:\"当年要不是您收留浅浅...她是我的无价之宝。\"他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这些连心意都算不上。\"
兰姨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眼眶又有些发热。眼看着气氛就要变得伤感,丁浅突然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当初收人家一万块住宿费的时候,可没见您手软啊!\"
\"你这丫头!\"兰姨破涕为笑,抬手就给了她一个暴栗。
\"哎哟!\"丁浅捂着额头夸张地嚷嚷,\"打傻了怎么办!以后赖你一辈子!\"她揉着脑门催促道:\"快收下吧,我要看我的礼物啦!\"
凌寒笑着将另一个行李箱拖到茶几前,明显比兰姨的那个要沉得多。
丁浅得意地朝兰姨扬了扬下巴:\"看!我的比你的重多啦!\"
当箱盖掀开的瞬间,丁浅的笑容凝固了——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大学教材。
她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那本《临床药理学》,\"这是......\"她的声音哽住了。
丁浅的指尖轻轻抚过《临床药理学》封面上烫金的校徽,那是她曾经日思夜想却再也回不去的校园。
如果没有当年的变故,此刻的她应该已经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忙碌了吧。
那些被强行中断的梦想,午夜梦回时啃噬心脏的遗憾,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她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却硬是没漏出一丝哭声。
凌寒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发顶。
兰姨红着眼眶去拧了条热毛巾,水珠滴在地板上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