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被押入慎刑司时,仍强自镇定。
她攥紧袖口,指节发白,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年世兰是自戕,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皇上不会因此要她的命。只要她咬死不认,皇上也没处决自己的理由,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不知为何,她心头隐隐不安,总觉得今夜之事太过蹊跷。那些侍卫来得太快,仿佛早就在翊坤宫外候着一般……
可是甄嬛不知道侍卫来翊坤宫堵她是因为宫里出了大事——皇后猝死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六宫如今还在宫里的人过去,结果启祥宫的人来报,曹贵人自缢了,还留了一封遗书,上边交代——
莞常在曾找上我,她因为年答应和瑶贵妃羞辱她一事蓄意报复,希望得到她们的把柄,而我因为想要为女儿报仇一事就欺骗她,说只要她能杀了皇后,就会满足她,如今莞常在已经得手,我也要去见女儿了,至于莞常在?我已然无力去管了。
侍卫因此带人去延禧宫缉拿甄嬛,然后浣碧就举报她来翊坤宫想要杀死年答应,所以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事情发生的时候圆明园这边正烛火摇曳,鲛绡帐内春色旖旎。
胤禛正重新将余莺儿控制住,夺回主动权,她雪白的肌肤泛着薄汗,红唇微张,娇喘连连。他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低笑道:“瑶姬今日怎么格外缠人?嗯?”
余莺儿指尖划过他的背脊,媚眼如丝:“自然是因为臣妾高兴圆明园只有臣妾和皇上,皇上不会被别的小妖精勾走了。”臣妾激动着如今宫里又要死上一批人了!只要那些人死的比我早,那又何尝不是我活的最久呢?
胤禛亲亲她的眼睛说道:“小没良心的,朕就算在宫里,如今可还找过别人?朕如今……”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高毋庸急促的声音——
“皇上!宫里急报!”
胤禛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余莺儿却不满地嘤咛一声,双臂缠紧他的脖颈:“皇上~别理他们……”
高毋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年答应因为莞常在自戕了!皇后娘娘……突然猝死!曹贵人自缢,还留了血书指认莞常在谋害皇后!”
胤禛听到年世兰因为甄嬛的原因自戕了,而且皇后和曹贵人也死了有些一愣,余莺儿顺势滚进他怀里,娇躯微颤,“皇上,好可怕呀,莞常在她……要不是臣妾和您来圆明园,臣妾会不会也……”
胤禛被余莺儿这么一闹,也忘记了刚刚的那份感慨,只是拍着怀里的娇娇轻声安慰;“瑶姬不要怕,有朕在呢,谁敢对你出手?朕就剥了她的皮!”最后的一句话充满了杀意。
“皇上~”余莺儿抬头看着胤禛,“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乱子,我们要回去吗?……臣妾才刚到圆明园不久,又要舟车劳顿的吗?”
看这余莺儿满脸写着不想回去的样子,胤禛想着他对皇后也没什么感情,真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于是点点头,“如今宫里也是晦气,瑶姬不想回去我们就不会去,桌礼部去处理皇后几人的丧仪即可。”
转头对殿外道,“传朕口谕,命礼部按制操办皇后丧仪,其余人等,按礼数跪丧。”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甄氏谋害皇后,罪无可赦,着慎刑司严加审讯,不必等朕回宫。”
余莺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却又瞬间化作娇嗔。她攀上他的肩膀,红唇贴近他耳畔,吐气如兰:“皇上待臣妾真好……”她指尖滑入他的衣襟,声音渐低,“那……臣妾再好好谢一谢皇上?”
胤禛被她撩得心头发热,一把扣住她的腰,低笑道:“怎么谢?”
余莺儿娇笑一声,指尖轻轻一勾,纱帐垂落,掩去满室春色。
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却懒得回宫,这让宫里仅剩的人更为唏嘘。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圆明园自然也是传开了,现在看皇上选择在圆明园陪着瑶贵妃,而不愿回宫见皇后最后一面,这瑶贵妃的尊贵可想而知了。
所以弘历把他的目标对准了瑶贵妃,这天胤禛到勤政殿批阅奏折,弘历来到九州清晏给余莺儿请安。
弘历攥着皱巴巴的衣角,站在九州清晏外候见。他特意换了最体面的一件靛蓝长衫,可袖口的补丁还是遮不住。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四阿哥,贵妃娘娘准您进去呢。”
余莺儿可不顾及胤禛是否会对她见弘历这件事情不悦,她现在对这位日后靠着甄嬛躺赢,却让甄嬛后半生活得颇为寂寞的赢家比较感兴趣。
引路的小宫女不过十二三岁,可她身上穿的杭绸比弘历的衣裳还精细三分。
弘历跟着宫女穿过九曲回廊,从九州清晏的后方绕道澄瑞堂。
只见这里金砖漫地,重檐歇山顶上的琉璃脊兽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兽眼嵌的黑曜石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仿佛在嘲笑他的寒酸。
弘历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连忙又松开手。
这里是他没见过的威严贵气,所以他妒忌之余还产生了自卑之心,弘历低头看着自己粗劣带着补痕的衣服,突然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弘历不敢再张望,低着头进入大堂,隐约间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倚在软榻上,弘历不敢多想,直接跪地问安,“儿臣弘历,见过贵额娘,贵额娘万安。”
他跪得端正,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忽然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像是珍珠落在玉盘里,清凌凌地滚进耳朵。
余莺儿知道眼前跪着的人,他未来会是皇上,可是他现在只能跪在自己脚下,自己没法让当今的皇上跪自己,却可以让未来的皇上成为自己手下的一只哈巴狗,让他对自己摇尾乞怜,这个想法让余莺儿极为愉悦,她为此而欢笑。
“抬起头来。”
这声音甜得像蜜里调了油。
弘历小心翼翼地抬眼,只见软榻上倚着个穿杏红纱衣的女子,发间的金凤步摇垂下的流苏正随着她的轻笑微微颤动。夕阳透过纱窗,给她周身镀了层金边,连睫毛都染成了琥珀色。
弘历如今十四,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这一刻少女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如同神女,而他就如同神女脚下的蝼蚁,少女此刻的笑容,让弘历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