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钟翼回来了。
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眼角红红的,还有些湿润。
冯蓝翼低眉顺眼的跟在她后面,给她开门,扶她坐下,帮她拿饮料。
钟翼不接,横了他一眼说道:“我要喝酒。”
冯蓝翼小声说道:“今天你不能喝酒,你生理期马上就到了。”
钟翼没说话,转过头眼神冷冷的看着他。冯蓝翼只好投降,赶紧端了一杯酒给她。
顾沅甫紧紧抿着唇忍笑,冯蓝翼曾经也是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自从和钟翼在一起,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见钟翼没再跟他找茬,冯蓝翼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到顾沅甫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皱眉道:“你笑话谁呢?”
顾沅甫被他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对,自己这边还没处理好呢,还有心情笑话别人。
他刚才回答苏恒的原话是:她可能认错人了。
苏恒将信将疑,这会儿坐在一旁不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翼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在苏恒身边坐下,把顾沅甫挤到一旁。
她递给苏恒一杯酒,脸上是暖洋洋的笑:“我叫钟翼,你叫什么名字?”
苏恒接过酒杯说道:“你好,我叫苏恒。”
钟翼端详着她的脸,“我今年24岁,你呢?”
苏恒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低下头看着杯子里像星辰一样的液体,说道:“我23岁。”
钟翼哦了一声。
顾沅甫咳了一下,起身转到苏恒的另一边坐下,隔空盯着钟翼。
钟翼不说话了。
苏恒觉得这对话有点尴尬,她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就自顾自的喝着杯里的酒。
“这是什么酒,真好喝。”苏恒很少喝酒,以前从没喝过这么特别的酒。
顾沅甫说道:“这是会所特酿的果酒。”
杯中是蓝紫色闪着流金浮光的液体,一派奢靡华丽之风。
她脸上泛红,笑眯眯道:“好美,我还想喝。”
顾沅甫刚要阻止,钟翼就又递给她一杯。
苏恒推开顾沅甫,和钟翼两人你来我往喝起来。
顾沅甫不敢管苏恒,却对冯蓝翼说道:“你管管钟翼。”
冯蓝翼摇头,靠在沙发后背生无可恋:“不想再跪键盘了。”
顾沅甫听后略感惊异,原来钟翼在家这么彪悍。还是他的太太好,温柔体贴还贤惠。
喝了酒话就变得多了,苏恒问道:“钟翼姐,刚才你进门的时候对我叫乐悠,还有谢子安,是认错人了吗?”
钟翼看向顾沅甫,见他一脸谨慎的看着自己。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问道:“你会弹钢琴吗?”
苏恒愣了一下,“会啊。”
房间靠左的位置,摆了一架三角钢琴。
钟翼起身走过去,坐在琴凳上回头对苏恒说道:“卡农怎么样?四手联弹。”
苏恒点头,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下。
苏恒轻轻触碰琴键,音符随着她的指尖流泻而出,她的独奏拉开了序幕。钟翼接续她的音符弹奏,少顷,两人的合奏响起。
没有事先排练,她们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知道该怎么配合。
沉浸在弹奏中的两人手臂交错,如同相识多年的亲密姐妹。
苏恒脑海中出现了两个青涩的女孩在学校的礼堂中演奏的画面。
那画面不甚清晰,一闪而过,想要深究却不得其门而入。
顾沅甫坐在不远处,视线忽然恍惚。音符仿佛穿越时空而来,他看到那年初中的元旦晚会上,乐悠和钟翼坐在一起,弹奏着这首曲子。
那情形他至今还记得分明。
舞台的灯光倾洒,照在乐悠的身上。她穿着黑色的小礼服,优雅从容,像他心中的女神。
乐曲是美好的,却带着淡淡的遗憾。如同他们的开始和结局。
演奏结束,他等在后台。
乐悠和钟翼谢幕走来。
钟翼看到站在面前的谢子安,说道:“他还真是天天都要粘着你呀!”
乐悠笑道:“谁让他是我小弟呢,没有我他心里不踏实。”
钟翼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揶揄道:“行行行,你俩腻歪吧,我先走了。”
“喂!什么腻歪,你别想歪了好不好!”
乐悠追过去,刚跑了两步就被人拉住手腕,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乐悠噘着嘴回头看向谢子安。他比她高好多,她只好仰着头说道:“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别老像个跟屁虫似的。”
谢子安像是受了多大委屈,嗫喏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乐悠立刻否认:“我没有。”
谢子安低着头,神情中全都是惶恐不安。
乐悠见状,无奈的哄道:“哎呀好了,你想跟就跟吧,当我没说。”
他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跟在乐悠身后走出了礼堂。
冷冽的深冬,月色皎皎,照着眼前的路,清晰可见。
两人走在学校寂静的小路上,身后的礼堂还有阵阵音响声和欢呼声传来。
他的外套在她身上,他却不觉得冷。跟她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都如阳光普照。
乐悠把衣服分给他一半,两人就这样披着一件大衣往家走。
一路上,两人的胳膊总是有意无意的碰触,他几次想要抬手揽过她的腰,却始终没有勇气。
顾沅甫看着苏恒,眼神没有焦点,直到演奏结束,他还沉浸在过往的美好中。
苏恒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才回过神来。
前尘往事已经泛黄,心里的那个空洞渐渐被眼前的人填满。
他沉溺了十年无法自拔,该让旧梦陈迹随风消散了。
他伸手把她抱住:“苏恒,你刚才弹的真好。”
其他人也从琴声中回过神来,纷纷附和着夸赞两人弹得好。
钟翼坐在冯蓝翼身旁,表情凝重,心潮起伏,她几乎能认定眼前的人就是乐悠。
她几欲张口,却被冯蓝翼拦住了。
钟翼笃定:“我知道是她!”
冯蓝翼揽过她的肩,微微蹙眉道:“你喝多了。”
钟翼推开他:“我没有!她弹琴的小习惯和乐悠一模一样!”
冯蓝翼叹道:“那又能怎样呢?沅甫已经查过很多次了。”
“万一他查错了呢?”
“万一你猜错了呢?”
冯蓝翼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沅甫可以爱上她,你也可以重新和她做朋友。她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
顾沅甫行尸走肉的十年,冯蓝翼亲眼所见。
他希望以后的人生中,顾沅甫都能像现在一样快乐。
冯蓝翼看向钟翼:“是就罢了,如果不是呢?钟翼,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钟翼一时语塞。
失去乐悠,谢子安痛彻心扉,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和乐悠,从出生到14岁,几乎从没有分开过一天。
她骤然离世,让她如何接受。
于是,钟翼起身走向苏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