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或愤慨、或得意,但无论如何,这一击势头已成,拦下已经成了痴人说梦。
偏向周游之人只好暗自向椿灵祈祷,愿少年天才不要死在这等阴暗小人手下。
空中的周游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局,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生生接下云绯的日尽式,他的情况比看上去还要再糟糕几分。
神府中法力见底,母气暗淡,法力再生需要时间;千钧之力的肉体被日尽式所伤,此时还有剑气在他创伤处游走。
为了多节省些法力出剑,他甚至要强忍剧痛,凭借肉身力量高跃,而非御法力而行。
最后那两道剑气,本就是他最后的法力而成。
就算强提一口气,最多也就只能再出一剑,又如何接住三倍威力的剑气,必须要避开才行。
但值此无处借力的空中,要避开这两道回转的剑气,谈何容易?
他看着眼前的两道血红剑气,长舒一口气,而后——
横身向天。
他就这么躺倒在空中,仰头望天,那里有一片片巨大的椿叶遮蔽了日光,向大地播撒阴影。
“游蛟在做什么?放弃了不成?”
“一代天才就此陨落吗,天不佑云椿村!”
“死吧!赶快死吧!看到你真是碍眼!”
“挡在我眼前的巨石终于要被粉碎,我看到了光明!”
周游的动作实在出人意料,围观修士甚至来不及高声呼喝,只有各自的念头在心中转着。
有心系周游的村长派系的修士,也有始终被周游压了一头的云族年轻修士,对周游的结局各有各的期盼。
但周游却是不管他们如何去想,只是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剑法,思考如何避开这两道剑气。
说起来好像很久,但其实剑气破风,过来也用不了几个呼吸,留给周游变招的时间根本不多。
而在血红剑气终于要到他身前之际,他终于有所动作——
只见他将锈剑放至胸前,而后强提一口气,将神府中新生的法力集至锈剑剑身,将其烧灼得火热。
而后,剑身便绽出灿红的光芒,蓦然而兴——
拖星剑诀,撞辰式!
与云绯拖剑而行的蓄力撞辰不同,周游的撞辰式,乃是以剑身为驱动力,推着他向下。
轰——
喀拉拉——
周游的身躯宛若一道流星一般从高空而下,撞向地面,在祭场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而也正是这一撞,让他刻不容缓地避过了那两道血红的剑气,成功脱身。
血红的剑气就此远去,斩碎众多浮云,消失在天边。
而场中尘土四起,如同遭陨石撞击,叫人看不清场中情况。
但周游脱身这一式毕竟让人看到了,这下,不论是台下的普通修士,还是台上的云族修士,都有些目瞪口呆:
“什么?我没看错吧?”
“……是拖星剑诀?他怎么会大长老的绝学?”
“难不成他竟然天才到这种地步,对剑法一看就会?”
“拖星剑诀不是只有重剑方可使用,更遑论是威力最大的撞辰式?他一手轻剑,是如何做到的?”
……
讨论声不绝于耳,场外修士无不被周游这一手剑法所震撼,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咳咳咳——”
尘土中,一道身影背着竹筐,剧烈咳嗽,撑剑而起。
他浑身的血沾满了灰尘,成了一块块凝起来的血污。即便如此,他的腰杆依旧笔直,似剑一般挺拔。
他拖着脚步,缓缓从坑中出来,往后走了几步。
“他终于放弃了吗?”
围观修士心头都出现了这个疑问。
是啊,他早该放弃了。
在知道云绯乃是灵台境剑修的时候;在云绯用出日尽式的时候;在云绯的三位族弟上前的时候;在大长老对他出剑的时候……
以识途境之身做到这等地步,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对得起他的妹妹。
欺侮一个萝卜导致村里多出三个萝卜,其就复仇而言,应该早已足够了。
不知为何,看着周游要离去的身影,台上的云氏族人竟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仿若送走了一尊杀神。
尤其是云绯的那两位向周秀出手的族兄,更是不着痕迹地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他们只是堪堪攀上识途境,此生进阶中期无望。这么一尊能逆斩灵台境的识途境杀神,他们当真惹不起。
心思流转之间,他们已经决定此生都要在椿灵脚下修习,不再离开云族势力范围半步,不叫游蛟有寻他们的麻烦的机会。
“绯儿——”
但就在众人都以为周游要就此离去时,竹筐少年的动作却是让台上一名观火境妇人喊叫出声。
她是云绯的母亲,村里人都认得,但她在叫喊什么?
顺着妇人的视线,可以看到周游蹲伏在地,手中锈剑高举,正准备下刺。
剑尖瞄准的位置,赫然正是倒地之人的神府——
他哪是要离开?他是要确保云绯也成为一名萝卜!
“孽畜!”
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长老见到此幕,面上终于没有了那万事尽在掌握的平和。他脸上的褶皱堆起,重剑随他心意激射而出,就要挡下周游的动作。
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而至,远胜于那两道血色剑气。
围观修士们这才知道,刚才的大长老看似以势压游蛟,实际上还是留了力的。
若是那两道剑气与这黑剑一般速度,此时哪还有周游的性命?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瞬息而至的黑剑却并未与锈剑相接。
并非是周游收力,而是他的锈剑根本没有继续向下的打算——
他手中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锈剑的影子。
噗噗——
“啊!”“啊!”
高台之上,两声痛呼蓦然而起,正是来自云绯那两位族兄。
他们的神府处有两道狭长的伤口,疯狂向外泄着母气。
“老祖救命!我不想当萝卜!”“救救我啊老祖!”
他们手捧胸口,满面惶恐,向大长老求救。
大长老慢慢回头,看向族群中瘫倒的两个青年,叹了一口气:“…没救了。去萝卜窖好好干活,也是为云椿村发光发热。”
蓦然而至的锈剑刺穿了他们的神府,从仙家的高云上跌落已成定局,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云族人还在为两人突遭其难而愕然时,台下却又传来周游的声音:
“咳咳——你们告诉云绯,就说我周游将来,必然还要找他问剑。他这神府,小爷碎定了。”
竹筐少年浑身是血,脚边是昏迷不醒的云绯与大长老为其护道的黑剑。
他面向众人,傲然站立。身边盘旋着回转的锈剑,身后是高天与云朵。
一人独站,额头的鲜血缓缓落在他的眼睫毛,糊成一片,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光芒。
他举手投足间,有种剑仙的气魄。
好一头游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