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士兵站在空弹药箱旁,无力地挥着手。装甲车司机朝着那些士兵大声呼喊:“赶紧回撤吧,俄国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大炮牵引拖车不知何时已熊熊燃烧起来,或许是那明亮刺目的火焰干扰了司机的视线,装甲车竟一头栽进了一个巨大的弹坑之中。
刹那间,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抛了出去。威尔斯整个人从前窗飞了出去,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脑袋,此刻再次遭受重创,一阵嗡嗡声在脑内轰鸣。等他稍微清醒些,才发现自己斜靠在装甲车的一个前轮上。
有人尝试着将装甲车从弹坑里开出去,然而,车子的轮子深深陷在地里,无论怎么加油,轮子只是在原地徒劳地打着转,丝毫无法脱困。无奈之下,大伙只能继续朝着下一个炮兵阵地艰难前行。当他们赶到时,炮兵们正在拆卸固定炮的桩子。见此情形,炮兵们将威尔斯他们以及其他一些物品,一股脑地打包放在炮车上,随后便朝着后方驶去。
司机在黑暗蜿蜒的街道中持续行驶了数小时。一路上,不断有友军加入他们的队伍。一辆标识明显的指挥车主动担任起后卫的职责,整个车队轰隆隆地踏上行程。途中,他们又接上了一些工兵人员。在一个拥有 20 多辆突击炮的部队协助下,他们成功炸毁了仅存的桥梁,试图以此来迟滞苏军的追击。经过两个小时的艰难跋涉,突击炮和车队终于抵达了哈尔科夫西面 “大德意志” 师的前沿阵地。
然而,问题并未就此得到解决。后面的苏军如同凶狠的饿狼,一刻不停地紧紧追赶着。德国陆军此刻只能边打边撤,可由于撤退命令下达得实在太迟,许多走在最后的部队,无奈地被卷入到阻击苏军前进的血腥战斗之中。
那些与苏军先头部队短兵相接的士兵们,已然清晰地意识到这场战役的结局恐怕凶多吉少。即便是那些最为狂热的战士,心中也明白,无论自己在今日如何勇猛奋战,哪怕一口气杀死了上百个苏联人,可到了明日,依旧会有成百上千的俄国人如潮水般向自己猛冲过来。日复一日,战斗始终这般残酷地持续着。哪怕是再愚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俄国士兵身上仿佛被一种盲目的英雄主义和无畏的勇敢所充斥。他们仿佛不知疲倦,也不知畏惧,哪怕战友的尸体堆积如山,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也丝毫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大多数士兵心里都清楚,自己在这次艰难的撤退中,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们依旧选择奋勇战斗,只为了能让大部分部队顺利渡过第聂伯河。于是,他们像发了疯一般,无情地朝着敌人射击。其实,谁都不想轻易赴死,只是希望在那不可避免的死亡结局来临之前,能够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倘若最终战死沙场,他们也希望能带着愤怒,而不是毫无意义地死去。
威尔斯他们都接到了这样的画大饼:“只要到了第聂伯河,一切都会好转起来。到那时,俄国的大炮就轰击不到我们了。如果想要所有人都成功渡河,那就鼓起勇气,拼尽全力拖住俄国人。俄国人的反攻必将在第聂伯河被彻底粉碎,而后我们便又能挥师东进。”
在这一片混乱与沮丧的氛围之中,命令已然转化为一种不可推卸的职责。每进行一次阻击战,他们就往后撤退 100 米,拼尽一切可能阻止苏军向第聂伯河推进。
当众人终于艰难抵达第聂伯河岸时,眼前呈现出的是一幅混乱不堪的景象。只见无数士兵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岸边挤作一团。整个又整个军的士兵,都等候在第聂伯河东岸,眼巴巴地盼望着能尽快过河。然而,河面上仅有寥寥几座小桥,供这些士兵通行。而此时,俄国人正气势汹汹地从后方逼近,德军在河岸的阵地正以令人咋舌的速度不断缩小。
德国空军的飞机在头顶盘旋,这多少给士兵们带来了一丝慰藉,让艰难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可转瞬之间,这些德国战机便与空中数量更多的苏军米格或雅克战斗机纠缠在了一起。为数不多的德国战斗机,此刻不得不直面数量远远超过自己的俄国战斗机。那些还未过河的士兵,常常被投入到敌我力量极为悬殊的反攻战斗中。在这些战斗里,敌我兵力之比往往达到了大约 100 : 1,可即便如此,那些士兵依旧展现出了超人般的勇敢和机智。
在第聂伯河岸展开的战斗,早已不再是为了夺取某个城镇,而是为了避免一场灭顶之灾的降临。这一点,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时,会连续几个小时,甚至连续几天都没有与苏军交火,但即便如此,士兵们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强烈,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初雪降临的荒原上,撤退的履带印与逃亡的脚印交织成混乱的蛛网,士兵们裹着冻硬的大衣蜷缩在卡车斗里,望着漫天飞旋的雪片发呆 —— 下一个防线在哪里?没人能从军官们躲避的眼神里找到答案。
上尉连长的皮靴碾过掩体入口的积雪时,士兵们正用冻僵的手指拼接发霉的面包。这个参加过西班牙内战的老兵总能在最寒冷的时刻带来某种奇异的安定感,他摘下结霜的钢盔,帽檐下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青紫色的面孔:“都知道咱们现在像夹在两片面包里的烂肉吧?但德国这片面包要是碎了,咱们谁都得变成夹在里面的渣子。”
他靠在潮湿的土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瑟枪托的防滑纹:“在马德里的时候,我见过共和军士兵抱着炸药包往坦克底下钻,他们眼睛里烧着的火,和咱们现在看见的没什么不同。战争这玩意儿,从来都是两边的人对着吼‘正义在我这边’,然后把对方的脑袋崩开花 —— 但现在不是琢磨谁对谁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