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9日 星期三 雨夜
安全屋的小客厅里，黄铜台灯投下昏暗的光晕，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如同时钟的滴答。
云渺站在窗前，一手抚摸着雨水划过的玻璃，目光穿过窄巷深处闪烁的霓虹灯，思绪却停留在明日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行动上。
「上上下下检查了三遍。」秦默将防弹背心穿在外套内侧，袖口露出半截微型录音设备，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只要按照计划，我们有70%的几率不会死。」
云渺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还有30%的几率会死，每三次就有一次。」
小客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却都不敢太久停留。
十小时后，他们将前往「水晶宫」——那座由云渺父亲亲手设计的旧图书馆，如今已被改造成囚禁她父亲的高级设施。
「阎王」的通牒只给了他们这一次机会。
「我已经安排了后援，」秦默终于打破沉默，走到云渺身边，「三重结构计划应该在行动当天启动。时机很紧凑，但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计算时间。雨水滴落在窗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云渺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调出「水晶宫」的平面图：「安保死角我已经记住了，但实验室的位置——」
「不，」秦默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我们需要讨论另一个计划。」
云渺抬头，看到秦默眼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决然：「你是想独自前往。」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这是最合理的选择，」秦默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我有专业训练，更了解组织内部情况。」
他松开手，走向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雨幕。
「而且，如果——」他停顿了一下，「如果出了意外，至少还有你继续追查真相。」
云渺放下平板，走到他身后，他们的倒影模糊地映在雨水斑驳的窗玻璃上。
「那图书馆曾是你父亲的心血，」秦默低声说，「每一处转角，每一个隐蔽的阅览室，都蕴含他的心思。」
窗外的雨势渐大，雨水拍打窗户的节奏变得更加急促。
云渺伸手，轻轻搭在秦默肩上：「正因如此，我才必须亲自去。那里的每一寸砖瓦，我都能闭着眼睛描绘。」
「十年前，你不告而别；今天，你想再次独自面对。」她转至秦默面前，直视他的眼睛，「秦默，你总是自以为是地保护我。」
「我只是——」
「不，」云渺打断了他，「这一次，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客厅角落，秦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又熄灭。
那是L长官的最后通牒，要求他放弃行动，立即撤离。他选择了无视。
「水晶宫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图书馆了，」秦默低语，「他们改造了内部结构，加装了信号屏蔽器，连走廊都布满了眼睛解锁装置。」
他转过身，从窗边的行囊中取出一份手绘图纸，「这是根据最新情报绘制的。看，他们把主体阅览区改成了实验室。」
云渺凑近看着图纸，指尖轻点蓝图上的某个位置：「这里是父亲曾经的办公室。」
「现在是档案室，」秦默补充道，「最有可能找到证据的地方。」
云渺的目光在图纸上游移，记忆中图书馆的模样与秦默手中的图纸逐渐重叠。
她想起儿时在那里的日子，父亲在办公室工作，她则在书架间游走，每一本书都像一个未解之谜。
「我需要你理解，」秦默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你知道明天面对的是什么，如果我明天没回来，忘了我，好好生活。」
云渺捉住他的手，力道大得让秦默微微皱眉：「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我不会再错过接下来的五十年。」
他们相视无言，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秦默最终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这是我准备的所有资料备份，包括『阎王七骑士』的身份，『雨伞计划』的全部细节，还有——」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还有我父亲的死亡真相。」
他走到安全屋角落，从一个隐蔽的抽屉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座宏伟的图书馆，云渺的父亲和一位陌生男子站在图书馆前合影。
秦默的手指轻轻擦拭着照片上陌生男子的脸庞，眼角微微湿润。
「你从未提过，」云渺轻声说，「那是你父亲吗？」
秦默点头，「他们曾是好友，直到——」
他没有说完，只是迅速将照片放回原处，转身面对云渺，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发生。
云渺接过U盘，将它紧握在掌心：「我也有东西给你。」
她从衣领里取出一条细链，上面挂着一枚小巧的金属钥匙，「这是我父亲给我的，说是为了最危急的时刻准备的。」
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微光，上面刻着精细的花纹。
「这可能是打开他办公室保险箱的钥匙，」云渺说，「在『水晶宫』里，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保险箱，也许能找到解答一切的答案。」
夜色渐深，雨声依旧。两人默契地检查着装备。
云渺熟练地拆卸那把陪伴她多年的消音手枪又重新组装，动作流畅得让秦默略显惊讶。
「那把枪……」秦默开口。
「一直都在，」云渺的目光停留在枪身上，「自从上次任务之后，我就没离开过它。」
他们在行动图上标注细节，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轻触对方的手臂，仿佛要确认对方的存在。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共处时光。
「信号屏蔽器的有效范围是多少？」云渺问道，指尖在平面图上某个点停留。
「十五米，」秦默回答，「但如果我们能引爆这里的备用发电机——」他指向图纸上的一个角落，「可以制造足够的混乱，让你有时间进入档案室。」
秦默将微型摄像头安装在帽檐下方，同时向云渺展示了如何在通讯中断时启动备用频道。
他的指尖划过平板屏幕，标记出「水晶宫」内部每一个监控的死角和巡逻路线的时间间隔。
「这里，」云渺突然指向一处，「这是父亲设计的秘密通道，连接办公室和紧急出口。如果他们没有发现的话——」
「可以作为我们的撤退路线，」秦默接上她的话，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但天色依然漆黑。远处偶尔传来警笛声，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墙上的时钟走向凌晨，云渺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秦默，如果十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会是什么样？」
秦默放下枪械，目光落在窗外：「也许我会是个普通检察官，你是律师，我们会在法庭上相遇，然后——」
「然后每天争吵谁做饭谁洗碗？」云渺接上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
「你父亲会很高兴看到你接手他的设计工作，」秦默轻声说，「那座图书馆本应该是传承，而不是囚笼。」
「我们会把它恢复原样，」云渺坚定地说，「等这一切结束后。」
笑容渐渐隐去，秦默轻声说道：「云渺，无论结果如何，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天，和十年前一样，我——」
「我知道，」云渺打断他，「我也是。」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令人窒息，而是带着某种默契和安心。
「记住，」秦默突然说道，「如果我引爆炸弹制造混乱，你必须在三分钟内到达档案室取证。时间一到，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必须撤离。」
云渺点头：「档案室的保险箱很可能在书架后面，那是父亲常用的手法。」
「如果找到了证据，立刻通过这个频道联系我，」秦默调整着耳机，「我会在东侧出口接应你。」
窗外，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一辆卡车缓缓驶过巷口，轮胎碾过水洼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见过水晶宫夜里的模样吗？」云渺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怀念，「父亲特意设计了彩色玻璃，月光透过来时，整个大厅仿佛被瑰丽的星河包围。」
秦默摇头：「没有，但如果我们活下来，你可以带我去看看。」
云渺伸手，轻轻抚摸秦默眼角的伤疤：「那是个约定。」
雨水沿着窗缝渗入，在窗台上形成一小滩水洼。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烈。
两人分别将腕表调到相同频率，确认了信号同步。他们在沙发上依偎而坐，谁也没有提议去睡一会儿。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等待着第一缕阳光。
「如果能活下来...」云渺的话还未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未知号码。
秦默和云渺对视一眼，缓缓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男声：「鱼已上钩，提前行动。」
通话戛然而止。这是行动的提前信号。
「计划有变，」秦默迅速起身，开始收拾装备，「我们现在就必须出发。」
云渺拿起那把消音手枪，感受着熟悉的重量：「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们默契地检查各自的装备，秦默将引爆装置放入内袋，云渺则确认父亲的钥匙安全地挂在脖子上。
客厅桌上的U盘在台灯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云渺拿起U盘，塞入秋衣口袋：「这就是我们的保险。如果任务失败，至少真相不会被埋没。」
「我们不会失败，」秦默握住云渺的手，「水晶宫今晚会见证真相的重生。」
「你会用炸弹制造混乱，我去取证，」云渺复述着计划，「三分钟内完成，然后在东侧出口汇合。」
秦默点头，他们走向门口，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拉长。
「最后一个问题，」云渺停住脚步，「如果你发现线索显示我父亲已经——」
「我们会把他的遗物安全带回来，放回他的保险箱，」秦默答道，「就像他希望的那样。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给他一个交代。」
云渺深吸一口气，推开安全屋的门。清晨的空气夹杂着雨后的清新和城市的烟尘。
与此同时，窗外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爆炸声，如同雷鸣般在城市上空回荡。
「提前行动了，」秦默迅速反应，「有人已经在水晶宫附近引爆了信号弹。」
他们奔向停在暗巷中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划破黎明前的静谧。
秦默坐上驾驶位，云渺紧随其后，双手环抱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
「无论发生什么，」秦默在启动摩托前低声说道，「记住，我们是为了真相而战。」
摩托车疾驰而去，消失在蒙蒙亮的街道尽头。
「水晶宫」的最终战役，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