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月奴指尖一颤,小衣飘落在地。
上面绣着的叠在一块的两人,面目模糊。
“快些。若是迟了,王爷要罚呢!”
窗外一叠声的催促,奚月奴无奈,只得稍整理了身上衣裳,走出屋来。
传话的人已经走了。
奚月奴垂下眼睫,拉了拉衣袖,盖住手指。往瑞王书房走去。
王府的路她熟。从艾草院过去,要经过一处废弃耳房,平日里就人迹罕至。
奚月奴经过时。
冷不防一双粗壮手臂从那耳房门内伸出来,一把就扣住奚月奴纤腰!
用力把她拖向黑漆漆的房中!
奚月奴咬紧牙关。
她手垂下,铜簪儿从袖间滑下,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拼了命地往下刺去!
“啊!”
一声惨叫自身后传出,“小蹄子,你怎么敢……”
奚月奴认得这声音,是早些时候,侧妃身边践踏她衣裳的婆子!
手下愈发加力。
那原本不如何尖锐的铜簪被奚月奴硬生生刺进婆子手臂,她攥紧发簪,前后左右地搅!
婆子受不住痛,松手。
奚月奴小兔子一般窜出去,头也不回,往前就跑。
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那人来唤她的时候,她便觉出了不对。
瑞王从不特意叫她。
在他眼中,她不过一个物件儿。见到了,兴起时,就随手用一用。
见不到,倒也不必特意去找。
所以,唤她去的,必不是瑞王!
奚月奴刚逃出几步,冷不丁身后侧又窜出个婆子来,对她紧追不舍。
为了抓她,侧妃还真下本钱。
那婆子有备而来,跑得极快,眼看伸手就要抓住奚月奴后脖领。
奚月奴转身,堪堪避开。
冷不防,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腰肢随即被揽得紧紧的。
柏木香的清冷气息在鼻端浮动。这香味……奚月奴本能的恐惧挣扎,却根本推不开对方。
只能听着沈摧声音,自自己头顶轻飘飘落下,“别动。”
奚月奴浑身汗毛直竖,身子发僵,不敢再挣。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粗喘声,是那两个追着自己而来的婆子。
两人见眼前情景,吓得连呼吸都滞住。
“扑通、扑通”两声。
接连跪地,口不择言地辩解:“是这丫鬟口出狂言,挑唆侧妃不敬王妃,奴婢们才……”
沈摧:“吵。”
奚月奴只觉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身后,倏然地就静了。
那两个婆子求饶的声音,一下子断得干干净净。紧接着,便是
“咚、咚……”
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瑞王把人怎么了?
奚月奴浑身颤抖。她后脑被男人扣着,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的金线蟒纹,头抬不起来,也不敢回头,脊背一片冰凉。
下一刻,却只听得沈摧向自己:“挑唆侧妃,不敬王妃?你好大的本事。”
恐惧如潮水,一下下地拍击着奚月奴心口。
大日头在中天挂着,洒下的日光晒在奚月奴肩上,她却觉得脊背生寒。
“奴婢不敢的……”
“你最好真的不敢。”沈摧松开了她。
奚月奴踉跄着后退两步,方觉得可以呼吸。
沈摧:“王妃永远是你的主子。她若有什么不好,本王要你殉葬。”
奚月奴想留下,不是不行。
能利用侧妃明氏,也算她有些脑子。
可她不该挑唆明如玉,打王妃的主意。
沈摧看向奚月奴,“可记住了?”
奚月奴手指颤了颤,几乎攥不住铜簪。
她是奚灵的奴婢。
自幼,金氏这样说,奚家老爷这样说,娘有时也这样说。
“奴婢永远是王妃的奴婢,奴婢……忘不了。”
“既忘不了,还不去王妃跟前伺候午膳?”
“……是。”
清音阁。
瑞王连着来用了早膳和午膳,奚灵身边的下人脸上都带了笑。
侧妃是将军府嫡女,身份高贵如何,有瑞王的亲娘,宫里的贵妃娘娘撑腰又如何?王爷最疼爱的,还是他们王妃。
一张紫檀描金圆桌当中摆开,上面满是些口味清淡的菜。
沈摧不喜欢这些。奚灵身子弱,克化不动,他是迁就着她。
可饶是如此,奚灵也吃不进去多少。
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只飘向沈摧身后侍立着的奚月奴。
这贱婢是跟着王爷一起来的。
自己上午心悸昏睡,起不得床的时候,她又跑去勾搭王爷了……
想必是,不想走。
奚灵攥了攥手中银筷。
一勺熬得糯糯的雪蛤燕窝羹,倾在奚灵碗中。
沈摧难得温声道:“北边特贡上来的新鲜雪蛤子,吃些,对你身子好。”
“多谢王爷。”奚灵从奚月奴身上收回视线,对沈摧笑。
沈摧知道她在看什么,“丫鬟蠢笨,不给你争气,别太往心里去。她和你不一样,为她生气,不值得。”
沈摧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奚灵愣了愣,面上有点僵,还只能强笑:“月奴怎么也是臣妾母家的人,她留在这里也是为我,我多照应她些,是应当的。”
“你身体不好,这府中杂事你不用太操心。”沈摧伸手,为奚灵将耳边垂下的头发理好。
“……王爷说的是。”
奚灵低下头吃沈摧亲手为她盛的雪蛤燕窝羹。
心口涌上一阵浓浓的不安。
瑞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奚月奴要走了,不必管她。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奚月奴……到底该死。
奚灵垂下眼睫,微不可查地给了摇光一个眼神。
用过午膳,奚灵照例要午睡。
沈摧没急着走,看清音阁的婢女们熏香了床帏,扶奚灵卸去发饰,换上自在些的衣裳,躺回榻上。
沈摧亲手给奚灵盖好薄被。
奚灵闭上眼睛,呼吸慢慢放轻。
一时间,清音阁里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一丝声响都无。
王妃的心悸,最怕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若被惊到,便要犯心绞痛。她睡着,连沈摧要离去的步伐,都放得极轻极轻。
奚月奴被摇光指使着,跪下端起香炉,正要高高举起。
冷不防,身后一股大力传来。
奚月奴身子一晃,手中紫铜香炉打滑,脱了手。
径直往地上砸去!
床榻上,奚灵双眼紧闭,唇角微微挑起。
只等着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