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光睁开眼:“阿谦,你去吩咐一声。”
“盲辉?”
“光哥,您说。”
盲辉感觉曹光老拦着自己不让出去,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你知道不?”
曹光慢悠悠地说:“你可真够胆大的。”
盲辉干笑两声,几个月前,曹光还是个无名小卒,盲辉压根不认识他。
可没多久,自己就被他撵出了筲箕湾和鲗鱼涌,现在还得对个晚辈叫光哥,心里憋屈得慌:“谢谢光哥夸奖。”
“咱们都知道,潘哥是不会来的,对吧?”
“所以说你够胆大!”
高档酒吧里,潘哥独自霸着吧台,扎着马尾辫,抽着古巴手工卷的雪茄。
这顶级雪茄是未婚少女亲手卷的,据说带着少女的体香。
他喝的是顶级的干红酒。
岁数大了,他就爱这两口。
“大哥,就是他。”
潘哥笑了笑:“这小子,还玩起三帼游戏来了。
要不是他,那十九号废物能跑吗?”
他眉毛一竖,老虎的威风还在,瞬间杀气四溢:“到时候让他一块儿上路。”
阿标低声说:“都安排妥了。”
“阿标。”
潘哥突然说:“要是当初我带着十九号,他可能就不会走了吧?”
十九这小子虽然愣头愣脑的,但从小就跟着我混。
十五岁时替我顶罪,十九岁出狱后又跟着我出生入死,挺不错的小伙子。
可他最后就为了那点不值一提的虚名,被坏人挑拨,在长街上送了命,我能不伤心吗?
“大哥。”
阿标安慰道:“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时候十九就想在道上混出个名堂。”
“怎么劝都没用。”
“是。”
大哥潘叹了口气:“还不都是为了混出个样儿来。”
“唉,出来混,面子算什么?赚钱才是硬道理。”
“十九的事我就不插手了,你们处理好吧。”
大哥潘晃了晃酒杯,红酒在里面直打转,红得像血:“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大哥放心。”
阿标一手安排的,对整个流程门清:“安南仔那边,外面还有上百个小弟。”
“他就带了两个人,再能耐也跑不了。”
“好,好,交给你我放心。”
大哥潘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摆了摆手:“老眉,过来这边。”
对面走过来一个精神头十足的老者,外号叫眉叔,是洪泰的老大。
“阿潘,你还是这么会享受,雪茄配红酒,真够洒脱的。”
大哥潘乐呵呵地说:“年纪一大,就得认命了。”
“你还记得咱们以前喝酒那会儿,恨不得拿桶直接灌吧?”
两人哈哈一笑,眉叔在大哥潘旁边坐下,问道:“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准备搞票大的?”
“走私车呗,内地那边需求大。
怎么样?有兴趣一块儿干吗?”
“算了。”
眉叔要了杯绿茶润润嗓子:“你刚才说得对,岁数大了,得服老。”
“我这把年纪,每天喝喝茶、遛遛鸟,挺好的。”
大哥潘笑着打趣:“你这是彻底退出江湖了,连自己儿子被找麻烦都只拿钱摆平。”
“想当年,阿眉你在道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怎么着?你找我就是为了笑话我?”
眉叔看服务员倒茶太慢,干脆自己动手:“有什么说什么吧,我还得赶紧去深井买烧鹅呢。”
大哥潘认真地说:“咱们是兄弟,当年歃血为盟的,我也不会瞒你。”
“曹光不给我面子,连头马都敢砍,这笔账我非得跟他算清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侄子丢了脸,咱要不要一起帮他找回来?”
“你想得美。”
眉叔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人家顶着和联胜的招牌,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没必要这样。”
大哥潘直接说道:“真有事我担着。”
眉叔这才认真地看着大哥潘:“你真打算这么干?”
“千真万确。”
眉叔心动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被后辈落了面子,这口气他咽不下。
大哥潘接着说:“兄弟们都在支持我,再加上你洪泰,难道咱们还对付不了和联胜?”
“差佬也不会让和联胜跟咱们大闹一场的。”
和联胜确实是龙头老大,手下五万多人,是四大帮派之一。
荃湾一条龙也不能小看,虽然单个看,洪泰这样的社团可能比不过和联胜,但它们联手,绝对敢跟和联胜硬碰硬。
眉叔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
“你打算怎么做?”
大哥潘信心满满地说:“曹光已经被我引出来了,现在他的地盘没人管,我准备召集兄弟们把他打垮。”
“事成之后,他的地盘我不要,只想借用下码头落脚。”
“你觉得怎么样?”
鲗鱼涌那地方不值一提,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筲其湾,有码头、批发市场,人也多,混口饭吃没问题。
眉叔想到码头旁的那个马房,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是在那惹事的,直接说:“我要那马房。”
“没问题。”
大哥潘爽快答应:“兄弟那边的事我来处理。”
“你准备怎么做?”
大哥潘只说了一句:“该追的一定要追到底,不能像项羽那样只图虚名。”
在另一边,包厢内部,盲辉惊得差点蹦起来,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溜之大吉,一把消了音的枪已经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曹光嘴角挂着笑,悠悠地说:“辉哥,你这是打算去哪儿遛弯儿?”
盲辉吓得脸色苍白,汗珠一个劲地往下掉:“光哥,这事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个跑腿的小角色。”
“辉哥,你就别逗我了。”曹光一脸不信。
“就算是从14K跳槽到长义,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你自称小弟,外面的兄弟们可不信这一套。”曹光边说边轻轻按下了枪的保险。
“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呢?盲辉心里盘算着。
老规矩,鸿门宴上摔杯为号,安南仔一进来,外面的小弟们就得冲进来,双保险,简直是天罗地网,想跑都跑不掉!
曹光听得津津有味,甚至点了点头:“你们这些小个子挺有门道,这种老掉牙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够狠!”曹光竖了个大拇指。
盲辉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他也没空擦,只能哆嗦着说:“光哥,这事全是阿标搞的鬼,跟我真的没关系。”
“你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不然怎么会像条流浪狗似的到处躲呢?”
“辉哥,咱们这可是和谐社会,讲究的是求同存异,你这么说,让我多尴尬。”曹光边说边用冰冷的枪管顶了顶盲辉的太阳穴。
“大哥潘在哪儿?”曹光问道。
就在这时,餐车的轮子咕噜咕噜碾过地板的声音隐约传来,既模糊又清晰。
“您好,送餐服务。”服务员的声音响起。
包厢门一开,两个皮肤黝嘿、戴着高帽的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噗噗两声,守在门后的张谦和飞机手毫不犹豫地出手,动作快如闪电,群里提到的那个号码三七一七二九一一九仿佛成了他们行动的暗号。
盲辉正襟危坐,眼角不停地跳。
餐盖一掀,里面竟然藏着两把嘿星手枪!
曹光笑着对盲辉说:“辉哥,多亏你领路。”
噗的一声,盲辉还没反应过来,太阳穴上已经多了一个洞。
曹光站起身来:“走,去见大哥潘。”
张谦和飞机各自抄起一把嘿星,跟着曹光走出了包厢。
走廊上的矮骡子们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喊着要干架。
西瓜刀闪闪发亮,几十个矮骡子冲了过来。
三声枪响,狭窄的走廊里根本不用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矮骡子直接倒了地。
接着又是三枪,人群顿时乱了套,对面怎么有枪?
曹光可不含糊,这些矮骡子们想要他的命,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三个人,三把枪,呈品字形包抄过去,打得对方溃不成军。
一步错,步步错。
这些矮骡子们没想到曹光早有准备,更没想到他还带着枪。
三个人,三把枪,结果截然不同。
矮骡子们再勇猛也是血肉之躯,在枪口下跟纸一样脆弱。
就算是最凶猛的矮骡子也不敢再往前冲了,大喊着“快跑!”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刚才被打懵的矮骡子们立刻转身逃跑。
除了最开始被打翻的几个,其他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忠心义气?在性命面前,谁还敢提?
曹光对那个世界的规矩门清。
嘴里喊着忠肝义胆的,往往最不靠谱,叫得最响的,其实最怂。
对付这类货色,动手干就完了!
三个人扛着枪,大模大样地走下楼,街上乌压压围了好几百号人,嘿夜里头嘿压压一片,跟乌鸦似的吓人。
“他们手里头就三把枪,子弹顶天了也就二十来发。”
远处有人嚷:“刚才放那么多枪,子弹肯定所剩无几了。”
曹光抬手就是一枪,精准无比,五十米内指哪打哪。
人群开始骚动,曹光笑眯眯地说:“又少一发子弹喽。”
没人敢吭声,长街上静悄悄的,沉重的呼吸声都快让人喘不上气了。
三把枪直指人群,曹光淡淡地说:“谁想送死?”
没人应答,大伙都犹豫不决,他们是来混江湖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砰,又一个栽倒在地,曹光冷冰冰地说:“又少一发子弹了。”
他冷静得很,也狠得要命,面对上百人毫无惧色,反而嚣张得要命。
嘿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该死的人早晚得死,谁能逃得掉?
“冲!”
咕噜噜,一群人从长街那头冲过来,衣衫褴褛,手里不是破木棍就是碎瓶子。
这些都是无赖,平时这时候早公园里头睡大觉了,现在却一个个凶神恶煞,直接把那些矮骡子给围了,“谁敢动光哥?”
“我这条命不值钱,今天豁出去了,还给光哥!”
他们就吃过曹光一顿饭,曹光压根不记得他们,可听说他有难,这些无赖竟然跑来拼命!
那几个看着不起眼,又瘦又小,身上还有股臭味。
但现在,他们就跟真英雄似的!
“放人!”
那些无赖们大喊:“放人!”
曹光愣住了,压根没想到会这样。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没想到这些出苦力的还挺讲义气,反倒是那些读书人靠不住。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这些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食堂那顿饭,他们居然因为这个来报恩?
“真是倒霉催的。”
矮骡子们也没想到这出,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横?
“都给我滚蛋!”
矮骡子骂道:“找死呢吧?”
砰的一声,枪口冒了青烟,刚说话那矮骡子就躺地上了。
曹光冷冷地说:“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光哥!”
那些无赖们热血沸腾,光哥这样的大人物居然瞧得上他们?
他们立马就激动了,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光哥,我们给你开路!”
“对,开路!”
大伙一股脑儿使上劲,原本最不起眼的家伙们此刻竟然迸发出了惊人的胆量,虽说手里没家伙,但满腔的热血在沸腾。
每个人都像是饿急眼的狼,一群对生活失去感觉、找不着北的饿狼,突然间斗志昂扬,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朝着拦着曹光的矮骡子们猛扑过去。
拳头、牙齿,什么都成了他们的攻击工具,一个人顶不住,那就两个、三个一块儿上,“光哥,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