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左的目光,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方媛的脸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方媛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因为恐惧而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
那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某种不可言说之物的极度忌惮。
“岳母。”
陆左的声音,压抑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请您告诉我,我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
方媛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父亲”这两个字,是什么恐怖的禁忌咒语。
她拼命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和惊恐。
“陆左,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那个名字,是一个禁忌,一旦说出口,不仅是你,我们整个柳家,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我不能为了一个已经过去二十年的秘密,搭上芊芊,搭上整个家族的性命。”
方媛的眼中,泪光闪烁,充满了为人母,为人妻的无奈和挣扎。
陆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灭顶之灾。
一个名字,就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岳母,我母亲为了我,隐姓埋名,甚至不惜委身于陆振涛那样的人,最终含恨而终。”
陆左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的颤抖。
“我身为她的儿子,如果连自己的身世都搞不清楚,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那我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我答应过自己,要让所有欺我,辱我,害我母亲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陆左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那是一种不惜一切,也要探寻真相的决绝。
“您放心,我如今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陆家私生子。”
“我有能力保护你们,保护芊芊,保护柳家。”
“我的力量,足以在江晋市,乃至上京,掀起一番风浪。”
方媛看着陆左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内心剧烈地挣扎着。
她知道陆左有些能力,否则也不会解决柳家的危机。
但,那个禁忌,那场二十年前的滔天灾祸,是她一生的梦魇。
那种恐惧,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柳芊芊那张清冷而又带着一丝担忧的俏脸,探了进来。
“妈,陆左,你们……在聊什么?”
她看到书房里凝重压抑的气氛,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泪光,又看到陆左那副痛苦而决绝的神情。
柳芊芊的心,猛地一沉,她意识到,他们在谈论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她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两块合二为一的子母玉佩上。
柳芊芊冰雪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妈,是不是,和陆左的身世有关?”
柳芊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方媛看到女儿,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一把拉住柳芊芊的手,声音哽咽。
“芊芊,你,你快劝劝陆左,有些事,真的不能问,不能说啊。”
柳芊芊看着母亲惊恐的模样,又看了看身旁眼神坚定的陆左。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陆左身边,伸出微凉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拳头。
“陆左,我相信你。”
柳芊芊没有多问,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支持。
陆左心中一暖,反手握住柳芊芊的手。
他看着方媛,放缓了语气。
“岳母,您不用说出那个名字。”
“我只想知道几个问题。”
“他,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触及到最核心的禁忌。
方媛犹豫了许久,在女儿和陆左的注视下,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应该……还活着。”
陆左的心,猛地一跳。
活着。
这个答案,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左追问。
方媛的脸上,露出了更加复杂的神情,有敬畏,有恐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崇拜。
“他……”
方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神话。
“他曾经是上京,乃至整个龙国,最耀眼的存在。”
“是那个时代,无数年轻人仰望的星辰,是无数豪门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他文武双全,风华绝代,凭一己之力,压得整个上京的同辈,都抬不起头。”
“有人说,他是天神下凡,是注定要站在世界之巅的男人。”
陆左和柳芊芊都听得呆住了。
他们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才能配得上如此高的评价。
“那后来呢?”柳芊芊忍不住问道。
方媛的眼中,瞬间被浓浓的恐惧所取代。
“后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的光芒太盛,盛到足以威胁到一些,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他,因为他做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引来了那场……滔天大祸。”
方媛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那场灾祸,让你母亲所在的家族,几乎覆灭。”
“也让他自己,从云端跌落,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遭到了疯狂的清洗和追杀。”
“我们方家,正是因为当年你母亲的托付,才侥幸躲过一劫,但也因此,在这二十年里,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陆左脑中轰然作响。
他父亲,是灾祸的源头。
这个信息,比他父亲是个无名小卒,更让他感到震撼。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强大,神秘,来自上京,同样在躲避着什么。
这和他师父武爷的形象,何其相似。
“岳母。”
陆左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却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您,听说过一个叫‘武爷’的人吗?”
当“武爷”这两个字从陆左口中说出时。
方媛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仿佛看到了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她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她伸出手,指着陆左,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混杂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骇然。
柳芊芊也被母亲这从未有过的剧烈反应,吓得不轻。
“妈,你怎么了?”
方媛没有理会女儿,她死死地盯着陆左,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