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知道。
周津嗣沉声,“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乔茉嗤笑一声,学着江遇的称呼,“29失踪过半年你知道吧?”
周津嗣点头。
“他在山里失踪,警方出动过好几批人都没找到他。大概两个月后吧,警方那边出了结论说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当时连周家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宁宁不相信。
她派了几波人出去找,努力了很久有了一点你的消息,她激动的自己开车出去,没想到就出了意外,当时她为了躲避窜到马路上的小孩,选择撞上了路边围栏,导致车子侧翻,右耳就是那时候受伤的。”
乔茉陈述的事实尽量保持着平缓的语气,可说到当时的情况,她的声音依然有些抖。
别说芮宁作为一个大提琴演奏者,就是一个普通人,也难以接受一只耳朵听不见的事实。
这种痛苦还是在失去丈夫的情况下。
当时芮宁能熬下来,全凭着相信周津嗣还活着的信念。
后来,果然传来了他安然无恙的消息。
乔茉还记得那天芮宁给她报喜,电话里颤抖的声音有多愉悦她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得到。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奇迹,却没想到两个月后等来了离婚的消息。
这种极致的落差如果换成自己,乔茉觉得她杀了周津嗣的心都有。
可芮宁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离婚。
这也许是被伤到极点后的平静吧?
她对周津嗣彻底失望了。
只听着乔茉叙述,周津嗣就已经感觉到那份绝望。
她曾经对他说过,她最爱听世界里的各种声音,然后用琴声表达出来。
那是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可她却曾经失去过这种生命力。
这一刻,周津嗣真的无法再为那个“他”找借口。
-
公寓楼下。
格尼塞格旁男人倚着车门,指尖夹着烟,仰头寻找那盏灯。
耳边响起秦萧云和助理的话。
他们全都知道芮宁出过车祸,但没有人知道她听力受损。
所以那个男人是骗他的吧?
在楼下吸完第五根烟,他才鼓起勇气上楼。
芮宁从监控里看到他,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见他。
她站在门背后,看着门外的男人不停地摁着门铃。
“芮宁,开门,我知道你在。”
“你是不是要闹得整栋楼都不能睡觉?”
“你开门,我说一句话就走。”
芮宁还是开了门。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看着外面的男人,她语气不善地开口。
然而男人没说半个字,而是直接伸手撩起她耳边的头发。
芮宁被他动作吓了一跳,习惯性的躲避。
周津嗣却没让,而是直接扣住她脑后,逼迫她靠近查看,却并没有看到她的耳朵有什么异常。
果然是骗他的。
周津嗣松开她,忍不住冷嘲热讽,“现在为了骗取男人同情,连什么谎话都说了是吗?”
他以为她为了博取年轻男人的心,故意演戏博同情。
偏偏那男人还上了当,逞凶斗狠找他算账。
真是可笑。
芮宁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漠然道,“你大晚上要发疯请找别人。”
当着他的面,她就要关门。
周津嗣窝了许久的火终于找到了点发泄,“你就这么缺男人吗?我们还没领离婚证你就迫不及待找下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芮宁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击,只是淡淡看着他,“把脏水泼我身上能让你心里痛快点的话,那你继续,不过恕我不奉陪了。”
“难道不是?你敢保证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津嗣不知道为什么要急着逼她表态,就好像只要从她口中说出和那人没关系就真的是没有关系。
可芮宁没说。
她勾唇一笑,沉默地嘲讽他。
周津嗣觉得一股气窜上脑门,甚至没有过脑子,直接说出口,“离婚手续取消。”
芮宁愣住,继而笑了下,“周津嗣,你把我当什么?你觉得不爱我了,所以离婚,现在又觉得我和别人不清不楚,为了惩罚我又取消离婚。”
“不是……”
他喉咙干涩想要解释,却发现底气不足。
“不要让我越来越后悔和你的八年感情,周津嗣,保留最后的体面吧。”
她退后一步,大力甩上了门。
站在原地,回想他刚才的话,芮宁冷笑出声。
周津嗣,怎么会不断地让她重新认识他啊。
曾经的那些感情,还有多少能被消耗?
芮宁想了一夜,对于周津嗣为何变成这样,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翌日,她去了学校,递交了辞呈。
校长并没有挽留。虽然他认可芮宁的才华,但确实一位存在争议的老师会让学校也跟着陷入争议。
她主动提辞职,是对双方最好的解决方式。
主任很惋惜,拉着她的手安慰。
芮宁反过来安慰她,“我喜欢的是大提琴,并不是当老师,现在发现弹琴拍视频也是一种方式,有更多的听我拉大提琴,我觉得挺好的。”
“可是我还想给你介绍对象呢,我外甥哥伦比亚大学双学位硕士,人特别优秀,过段时间就回国了,原本还想着让你们见见。”
芮宁笑了,“这么优秀的人留给好姑娘吧。”
“你就是好姑娘。”
芮宁感动。
自从她来学校第一天,只有主任是最真心接纳她的,没想到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能给自己这么好的评价,这对于芮宁来说是一种认可。
尤其她并没有因为她是半个聋子而歧视她。
芮宁抱了抱她,“谢谢你,有空出来喝茶和咖啡。”
主任叹气,“好,我会经常看你视频的。”
芮宁笑着点头。
她入职的时间不久,也没什么东西带走,离开还是只带了自己心爱的大提琴。
芮宁站在学校门口,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短暂的上班生涯就这么中断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上车离开。
而她离开不久,周津嗣就到了学校。
借着考察的名义,想来看看芮宁上班的情况。
昨天他说的不离婚不是冲动之下的话,他想了一夜,决定和芮宁就这个问题好好谈谈。
如果……如果她能接受自己失踪以后的心路历程,他们也许根本不必走到离婚这一步。
可周津嗣半天没找到人,问了校长,才知道她辞职了。
周津嗣表情一冷,“辞职?为什么?”
校长便把昨天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地说了。
他说了一大串话周津嗣没仔细听,他就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人工耳蜗,听力受损,失聪?”
每个词都是陌生又熟悉。
校长叹气,“一个听力受损的人当大提琴老师,没有家长能接受,她留在这也只会不断接受投诉和非议,她自己提出的辞职,这样对她,对学校都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周津嗣脑袋嗡嗡的。
校长接下来说什么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现在只想找到芮宁,亲自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