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娩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眶有些酸涩。
她想过很多种跟段怀瑾见面的方式,唯独没想过这一种,让她没有任何防备,甚至连眼底的情绪都来不及藏好。
段怀瑾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刚才喻家那孩子跟她说那么多就是为了铺垫?
张娩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定定看着朝她走过来的段怀瑾。
段怀瑾个子很高,走到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抬头才能跟他对视。
张娩动了动唇。
她之前虽然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但从来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段怀瑾却直接打破沉默,“今年期末我和刚进京大时一样,是我们专业第一,申请了特等奖学金。上次比赛的国家奖学金也发放下来了,虽然不是很多,但支付一个周期的治疗费用还是没问题的。”
张娩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躲在后面偷听的喻初程。
段怀瑾继续说道:“此外,我在网咖的兼职收入也还行,有一点存款。我从小学习天赋还不错,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在很多比赛上拿过奖,下学期有教授会带我进组参加竞赛,到时候也会拿到奖金。”
他的声音平直,低沉,没有什么波澜,就像在简单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喻初程却发现,段怀瑾的脊背不自觉地绷紧了。
他终于明白段怀瑾为什么要说这些看似跟开导张娩没什么关系的话题了。
他差点忘了段怀瑾黑化成为反派的原因。
大多数反派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其实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比正常人更幼稚。
就像段怀瑾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母的肯定,他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一次比一次更趋近于完美,竟只是为了父母的那点夸赞,最后信念崩塌才会导致黑化。
这就像段怀瑾心中的执念一样。
段怀瑾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冷的像一个冰块,很少会在别人面前这么深入剖析自己。
与其说是剖析,更像是在自夸。
他在告诉张娩他的优秀,用短短几句话概括张娩没看到的那十九年时间。
张娩的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从她鼻尖的白雾可以看出她现在的呼吸是多么混乱。
她从段怀瑾手里接过围巾,拿在手里紧紧攥着。
“你不恨我吗?”
段怀瑾沉默了很久,如实说道:“恨过,但我能理解。”
张娩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什么精力去管别人的死活。
张娩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眼睫垂下时,眼角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褶皱。
“那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她十几年的失陪,原谅她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因为自己想要逃避,想要解脱,所以做了这个决定。
“暂时不能。”段怀瑾的声音冷淡,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猫在花坛后面的喻初程倒吸一口凉气。
不要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段怀瑾!
他头一次生出想要抓住段怀瑾脖子使劲晃两下的冲动。
张娩轻轻挑了下嘴角。
果然……
段怀瑾瞥了一眼不远处急得枝桠都在乱晃的灌木丛,沉声对张娩说:“除非你自己先原谅自己。”
灌木丛不抖了。
张娩倏然抬眸,瞬间明白了段怀瑾的意思。
段怀瑾是要她治疗,不要逃避,面对现实。
事情总会说开的,不是吗?如果真的觉得亏欠,那更要好好活下去,想办法去弥补啊。
当晚,喻夫人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张娩愿意配合治疗了,后续的医疗费用她自己会想办法凑齐,凑不齐以后也会还的。
这是个好消息,但第二天又传来另一个好消息。
“什么?程程期末一门都没挂?”喻夫人难以置信地接过喻初程的手机,看着上面全部通过的字眼,一时间都快不认识中文了。
喻初程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虽然分数并不高,基本上都低分飘过,但喻家上上下下跟过年了似的,就差把除夕要放的烟花拿出来放两炮了。
喻景琛心里高兴,直接让助理挑选了京都现在最好的楼盘,制作成ppt发给喻初程,“看看有喜欢的户型吗?”
“老公。”喻夫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激动的,她抓住喻先生的衣服,“这个成绩单好打印出来吗,我想找人把它裱起来挂在家里。”
喻初程连忙把所有人都拽住,“别!别这么夸张,这也太丢人了……”
可喻家包括阿姨司机在内的二十几号人丝毫不觉得。
他们可是看着喻初程长大的,喻初程从小到大成绩差成什么样他们最清楚了,能取得今天这成绩已经算得上里程碑式的进步了。
喻夫人一定要给喻初程奖励。
喻初程拗不过她,认真想了一下,“我想搬到离学校更近一点的地方,最近看了附近有个Loft公寓挺好的,面积也挺大的……”
“我们程程真的长大了,现在为了学习,都要搬到学校附近去了。”喻夫人自我感动不已,当即就派人联系房东安排妥当。
喻初程十分心虚地摸了摸脖子。
租那个公寓其实还有个好处,就是不仅离他的学校近,离京大更近,每天一拉开窗帘就能看着京大的校园风光下饭。
之前喻初程就跟段怀瑾说好了,等张广致的事处理完之后,他们就正大光明地住在一起。
不过明天就是除夕,搬家公司不好找,喻初程联系了季舟,想让他过来搭把手。
谁料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季舟杀猪般的嚎叫。
喻初程还以为季舟出什么事了,一问才知道是季舟期末高数挂科了,被他妈拿着扫把追了三条街。
“妈!你歇歇吧,追了这么久不累啊!”季舟气喘吁吁,话还没说完就差点又被撵上。
喻初程耳朵离手机远了点,“我要搬家,过来帮帮忙呗。”
季舟唾沫横飞,“你没听到我这边战况激烈吗?”
“正好你跟阿姨说你要过来帮忙,阿姨肯定就不追你了,而且我这边还给钱包饭,确定不来?”
季舟老泪纵横,在内心暗自吐槽万恶的资本主义,“来,等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