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白光消退的瞬间，周觉后颈的汗毛先于视线竖了起来。
金属的冷意顺着鞋底爬上脚踝，他听见林棠倒抽冷气的声音，沈铎的战术靴在地面碾出细碎的摩擦——三人正站在一条狭长走廊里，两侧墙壁爬满蚯蚓般的电路纹路，幽蓝灯光像垂死的萤火虫，每隔三秒就会暗下去半息。
\"这是...新副本？\"林棠的指尖蹭过墙面，电路纹路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涟漪，\"刚才通关时系统提示说进入安全区，怎么会是这种鬼地方？\"她声音发颤，马尾辫下的后颈沁出薄汗。
周觉没接话。
他的拇指正摩挲着口袋里的纸条，洛渊的字迹还带着传送时残留的温度。\"寻找编号ZJ-A001的原始数据\"这行字在他掌心压出浅痕，老魔术师教过他，所有异常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误导——既然洛渊在副本末尾塞了纸条，这里必然藏着线索。
\"沈哥，帮我看着他们。\"他突然转身，把纸条递给沈铎。
退伍特种兵的手指在纸条上顿了顿，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了这是洛渊的笔迹。
周觉没等回应，抬手指节轻叩墙面。
第一下，冷硬的金属触感；第二下，某块纹路突然凹陷半寸；第三下，墙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荡开波纹，一行猩红小字浮现在虚空中：\"ZJ-A001......未定义个体。\"
\"未定义？\"林棠踮脚凑近，发梢扫过周觉肩膀，\"我之前在新手教程看过，元界所有参与者都有系统生成的编号，比如我的是Lt-b217。
那ZJ-A001......\"她突然噤声，目光扫过周觉的侧脸。
周觉喉结动了动。
ZJ是他名字首字母，这他早猜到了。
但\"未定义\"意味着系统数据库里没有他的注册信息——可他明明在元界活过七次副本，每次死亡后都被系统强制复活。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千面张教他观察空气流动的训练突然起了作用：他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电路过载的味道，和\"坍塌剧院\"最后那次死亡时，意识消散前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闭眼。\"他突然说。
林棠和沈铎同时一怔，沈铎的手掌已经按上腰间——那里本应别着战术刀，可元界不允许携带现实武器。
周觉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沈铎绷紧的下颌线，和林棠咬得发白的嘴唇。
黑暗里，记忆像被按了快进键。
第三次副本\"坍塌剧院\"，他被吊灯砸中时，意识没有立刻消散，反而听见数据流的蜂鸣；第五次\"血色棋盘\"，他被骑士棋子刺穿心脏，濒死瞬间看到自己的名字在系统面板上闪烁，像台卡带的老电视。
原来不是偶然，是系统在缓存他的意识数据——就像电脑死机前自动保存文档。
\"时间间隔。\"周觉在心里默念，\"第一次死亡到复活，3分17秒；第二次2分59秒；第三次......\"他猛地睁眼，视线精准锁定走廊尽头第三块地砖——那里的电路纹路比其他地方细了0.3毫米，灯光暗下去的时间比别处多0.5秒。
\"跟我来。\"他扯住林棠手腕，另一只手拍了拍沈铎后背。
特种兵没问为什么，只是跟着他的脚步，靴跟在金属地面敲出规律的节奏。
走到第三块地砖前，周觉从口袋里摸出半张泛黄的纸——那是他在\"记忆剧场\"副本里撕下的《记忆结构图谱》页片，当时觉得上面的拓扑图像魔术道具的机关设计图，现在看来，那些弯曲的线条和墙上的电路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他蹲下身，将纸页按在地砖缝隙里。
电路纹路突然剧烈闪烁，像被戳到痛处的活物。
林棠吓得后退半步，撞在沈铎身上；沈铎反手扶住她，目光始终锁着周觉的动作。
当纸页完全贴合地面的瞬间，整面墙壁突然扭曲。
周觉被吸进一片混沌的黑暗，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某种粘稠的东西包裹着他的意识——空白区域，他之前在系统提示里听过这个词，说是元界的\"后台缓存区\"，但从未有参与者能进入。
他试着用指尖触碰空气，像在变魔术时拨弄扑克牌。
混沌中泛起涟漪，他想起洛渊说的\"用震动说话\"，于是轻轻哼起千面张教的《九连环》调子——那是老魔术师调道具时总哼的曲子，每个音符的震动频率他烂熟于心。
再睁眼时，他回到了金属走廊。
林棠正攥着沈铎的袖子，指尖几乎要掐进布料里；沈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显然刚才的空白区域对他也有影响。
但周觉顾不上这些——墙上的电路纹路正在错位，原本整齐的线条拧成了奇怪的符号，像某种密码。
\"你在学习如何'说话'。\"
洛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觉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天花板上的灯管在摇晃。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破了他之前的所有猜测——原来空白区域不是系统的漏洞，而是元界的\"语言系统\"，就像魔术表演需要观众配合，他得学会用系统能\"听懂\"的方式传递信息。
\"周觉！\"林棠的尖叫刺穿耳膜。
走廊尽头，莫言正缓缓走来。
她的白大褂沾着墨渍，金丝眼镜歪斜着，左眼虹膜泛着和白影一样的冷光。\"你以为你能操控系统？\"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说一个字都要卡壳，\"其实你只是它的一部分。\"
空气开始扭曲，电路纹路迸出火星，红色警告光在墙上流淌。
林棠突然捂住脑袋蹲下，指缝间渗出细汗；沈铎的呼吸变得粗重，脖颈青筋暴起——周觉想起莫言的身份：潜意识读取者。
她在强制读取他们的情绪波动，用恐惧和焦虑当武器。
\"冷静。\"周觉咬破舌尖，痛意让思维更清晰。
他摸出那张写着ZJ-A001的纸条，按在刚才触发隐藏界面的位置，指尖快速敲击三下——这是\"沉默交易\"副本里，他和一个老玩家学的手势密码，代表\"确认连接\"。
墙壁发出蜂鸣，波纹从纸条接触点扩散开来，一道半透明的光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个狭小的空间，中央竖着根银色数据接口，上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缩小版的电路走廊。
\"不是我成为系统的一部分。\"周觉望着光门里的接口，声音比他想象中更稳，\"而是我要让它记住我的存在。\"
光门内突然传来电流杂音，混着模糊的人声：\"ZJ-A001......正在唤醒......\"
话音未落，光门开始收缩。
林棠踉跄着扑过来，被沈铎拽住胳膊；莫言的冷笑戛然而止，她的身影像被按下快退键，瞬间回到走廊尽头。
周觉最后看了眼接口，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将纸条吹进光门缝隙。
当光门彻底消失，走廊恢复平静。
林棠瘫坐在地，沈铎蹲下身拍她后背；周觉摸了摸口袋——纸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块温热的金属片，形状像缩小的接口。
电路纹路突然全部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周觉眯起眼，看见金属片上刻着新的字：\"断层之门已定位。\"
他把金属片攥进掌心，温度透过皮肤烫进血管。
千面张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当所有镜子都在说谎，你要成为敲碎镜子的人。\"现在他知道了，敲碎镜子的工具，藏在系统自己的语言里。
而ZJ-A001，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