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在周觉瞳孔中骤然收缩成一点，再睁开眼时，潮湿的金属气息已裹住鼻腔。
\"咳——\"林浅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刚触到墙面便触电般缩回。
那些看似石砖的纹路竟是密密麻麻的银灰色管道，每根管子都在微微震颤，像无数条蛰伏的蛇。
沈舟的机械臂弹出激光扫描仪，红光扫过墙面时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声波频率在16-20赫兹之间......是次声波。\"他抬头时额角已渗出细汗，\"会引发人类潜意识里的恐惧。\"
周觉没说话。
他的胸口正随着管道震颤的节奏发烫，\"幻戏斋\"徽章隔着衬衫贴在皮肤上，每一下震动都像老魔术师当年用戒尺敲他手背——那是提醒他\"注意异常\"的暗号。
更清晰的是耳边的低语，时远时近，像有人贴着他后颈吐气：\"你已走得太远......回头吧。\"不是系统提示音的电子合成声，带着某种黏稠的温度，像从骨髓里渗出来的警告。
\"这不是幻觉。\"他突然开口。
林浅正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闻言猛地抬头；白芷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裙摆，指节泛白——她的预知能力虽短暂，此刻却像被蒙了层雾。
沈舟的机械臂停止扫描，金属关节发出\"咔嗒\"轻响：\"你怎么确定？\"
周觉摸向胸口的徽章。
十年前老魔术师将这枚青铜徽章别在他衣领时说过：\"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相信他们该相信的。\"而现在，徽章内部传来的震动频率，与管道震颤的声波完全同步——这不可能是巧合。\"高维存在的信息传递。\"他低声道，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他们在......劝降。\"
话音未落，回廊顶端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只持续了三秒。
当光源重新亮起时，正前方多了道身影。
他穿着洗得发旧的黑色长袍，领口别着枚与周觉胸口相似却更暗沉的徽章，面容像被雾气笼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看清——那是种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吸引力，连沈舟的机械眼都在微微闪烁，显然无法准确捕捉他的轮廓。
\"欢迎，执律者。\"声音像浸在温酒里的丝绸，裹着令人安心的震颤，\"我是伊莱，元界秩序的维护者。\"他的目光扫过周觉时，雾气般的面容突然清晰了一瞬，瞳孔里翻涌着星河般的代码流，\"你已经看到世界的真相，为何还要反抗？\"
林浅下意识往周觉身后缩了缩。
沈舟的机械臂挡在她身前，关节处渗出细密的润滑油——这是他高度紧张的标志。
白芷的预知能力突然刺痛她的太阳穴，她看见无数重叠的画面：周觉握住伊莱的手，世界线突然断裂；周觉转身逃跑，管道里喷出黑雾将他吞噬；最清晰的那幅里，周觉的眼睛变成了代码流，正微笑着说\"我愿意\"。
她猛地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预知能力给出的选项，从来没有好的。
周觉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老执律者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在耳边炸开：\"他们最擅长的，是让你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选择。\"他望着伊莱眼底的代码流，突然想起镜面迷宫里那个镜中人碎裂前说的\"当你开始怀疑自己\"。
此刻他确实在怀疑——怀疑伊莱的每一个字，怀疑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是否都在对方的计算中。
但他低下了头。
\"您说的秩序，确实避免了混乱。\"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像被说服前的最后挣扎，\"但我想知道......您是否真的理解'选择'的意义？\"
伊莱的代码瞳孔突然顿住。
他望着这个在副本里数次破坏规则的年轻人，第一次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动摇——不是恐惧，不是愤怒，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好奇。\"很好。\"他的声音里多了丝温度，雾气般的面容彻底清晰，露出张过于完美的脸，像是用所有人类审美标准捏出来的艺术品，\"你愿意倾听，说明你已准备好成为真正的执律者。\"
周觉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这是魔术表演时的直觉——当观众完全放松警惕，就是魔术师要揭开真相的时刻。
他抬起头，目光真诚得像是学徒在向导师请教：\"如果我能协助您，那副本中的死亡是否可以避免？
您所说的平衡，是基于什么标准？\"
伊莱笑了。
他抬手的瞬间，回廊的管道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无数数据流在空气中凝结成星图。\"死亡是筛选的必要代价。\"他的指尖划过星图，某颗亮星突然炸裂成无数光点，\"平衡的标准......是让最多数的宇宙存活。\"星图里又有几颗星亮了起来，\"就像你选择救三个人还是一个人，答案从来都不复杂。\"
周觉的意识突然刺痛。
那是老魔术师教他的\"意识残留训练\"——用疼痛保持清醒时意外获得的能力。
此刻在伊莱温和的笑容下，他感知到一层极淡的情绪波动：不是耐心，不是善意，是某种精准的控制欲，像提线木偶师在调整每根线的松紧。
他想起镜面迷宫里镜中人碎裂前的代码流，想起现实中突然消失的魔术道具，想起老执律者最后那句\"真正的敌人不在副本里\"。
\"您说得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廊里回荡，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或许我之前太执着于个体的生死......\"
伊莱的目光变得柔和。
他伸出手，指尖泛着与管道相同的幽蓝光芒，\"加入我们，你可以改变一切。\"
周觉望着那只手。
他想起第一次在街头表演魔术时，老魔术师藏在观众里，当他紧张得忘词时，老人用硬币敲了敲他的手背——那是\"别怕，按计划来\"的暗号。
此刻他的胸口，\"幻戏斋\"徽章仍在震动，频率与伊莱指尖的蓝光完全同步。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回廊的管道突然发出尖啸。
林浅的指甲掐进沈舟的机械臂，留下五道白痕；白芷的预知画面里，所有重叠的选项突然消失，只剩一片空白。
周觉的指尖即将触到伊莱掌心的瞬间，他听见老魔术师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就站在他身后：\"真正的反转，永远在观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
而伊莱的笑容里，代码流翻涌得更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