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缝里渗出的威压像实质般碾过众人后颈。
周觉被林浅拽着滚到控制台旁时，耳骨还在嗡嗡作响——那道身影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连镜面都泛起油彩融化似的波纹。
零觉的膝盖砸在碎裂的镜面上，指节抠进石缝里，喉间溢出的呻吟混着金属摩擦声：“请……恢复秩序……”他眼尾的蓝光正在褪成灰白，像被抽走了最后一根电源线的机器人。
“那就是管理者？”苏晴的指甲掐进周觉肩膀，她的情绪感知能力让她比旁人更早捕捉到空气里翻涌的暴戾，“他的声音……像在刮我脑子。”
周觉没答话。
他盯着那道流动的光影——说是“身影”其实不太准确，更像一团被揉碎又强行粘合的星屑，每一缕光丝都在重复着不同的人类轮廓：有穿黑袍的执律者，有副本里见过的Npc，最后定格成一张与零觉七分相似的脸。
老魔术师的话突然在他脑海炸响：“真正的魔术，永远藏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原来元界最华丽的幕布后，站着的是个用无数灵魂碎片拼出躯壳的“缝合怪”。
“你们挑战的是宇宙的平衡。”管理者的声音裹着电流刺进耳膜，他摊开的掌心浮着那枚黄铜硬币，和周觉十年前表演“硬币穿镜”用的道具一模一样，“擅自修改人格模板者，当——”
“当被抹杀？”周觉突然起身。
林浅想拉他的手落空，只抓到一片被冷汗浸透的衣袖。
他摸向内侧口袋的动作很轻，像在变魔术时取出关键道具——那里躺着一张边缘泛旧的卡牌，是三个月前在“记忆剧场”副本里，用半条命从疯癫的剧务主任那里换来的“终极反转”。
当时那老头咬着牙说：“这玩意儿能掀了编剧的桌子，但用不用得着，看命。”
卡牌被抽出时发出细响。
沈舟的机械臂突然锁定周觉手腕：“你疯了？那东西上次差点把我们困在时间循环里！”但他的声音被管理者的威压碾碎了半截——周觉能看见机械臂关节处的齿轮在扭曲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捏扁的易拉罐。
“因为这是他的命门。”周觉反手按住沈舟的机械手掌，体温透过金属传导过来，“他用人格模板控制执律者，就像魔术师用线操控提线木偶。”他的拇指摩挲过卡牌背面的烫金纹路，那是记忆剧场里老剧务刻下的星图，“销毁模板，线就断了。”
林浅突然拽他的衣角：“看零觉！”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执律者此刻正仰着头，泪水混着溶解的皮肤往下淌。
他破碎的瞳孔里映出周觉手中的卡牌，突然发出一声介于哭嚎与尖叫的呜咽：“别……别让我再当复制品……”
周觉的手指在卡牌边缘微微发颤。
他想起第一次见零觉时，对方用镜面割开自己的手腕，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电路：“我们是完美的容器。”现在他终于懂了——完美的容器，装的是管理者的控制欲。
“赌了。”他低喝一声，转身将卡牌拍进控制台的卡槽。
红色警报瞬间炸响，控制台表面浮现出无数流动的代码，像被惊醒的蛇群。
管理者的光丝突然剧烈收缩，掌心的硬币“叮”地坠地，在地面弹了三次，滚到零觉脚边。
“你创造的执律者，不过是你的傀儡。”周觉盯着管理者扭曲的光团，喉结动了动，“而傀儡戏的高潮，永远是扯断所有线。”
阴影里突然传来掌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深潭般清晰。
众人同时转头——穿深灰风衣的男人倚着坍塌的廊柱，指尖夹着半支没点燃的烟。
他的眼睛像浸在冰里的黑曜石，扫过周觉时，嘴角扯出极淡的笑：“陆沉，系统边缘观察者。”他踢开脚边的碎镜片，“我蹲在数据夹缝里看你们半年了，”烟被他碾成碎屑，“直到你们把这破系统的遮羞布扯了个干净。”
“你早知道？”许燃的声音带着质问。
作为前心理医生，她最恨被蒙在鼓里。
“知道又如何？”陆沉踢了踢脚边的硬币，“单个观察者掀不起浪，”他抬眼看向周觉，“但一群疯子可以。”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周觉看见卡牌正在融化，金漆像血一样渗进卡槽，而全息屏上的人格模板代码正在成片消失——那些曾经代表零觉、代表其他执律者的光团，正在变成闪烁的雪花点。
零觉的身体开始瓦解。
他的皮肤先是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接着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老电影，一寸寸碎成金色光点。
他望着周觉，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让我……”话音未落，最后一片光屑没入空气。
管理者的光团突然膨胀成遮天蔽日的巨影，无数张人脸在其中挣扎尖叫。
周觉被气浪掀翻，撞在林浅身上，两人一起滚进桌底。
头顶的水晶灯砸下来，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砸出个深坑。
沈舟的机械臂喷出蓝焰，他抄起半块桌板砸向管理者：“操你妈的平衡！”
“整个空间在坍塌！”秦牧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他正缩在安全角疯狂敲键盘，“结构强度只剩15%，出口坐标在——”
“跟我来！”周觉拽起林浅，同时扯住许燃的胳膊。
白芷闭着眼撞开挡路的碎片，她的预知能力让她总能避开最危险的落石。
陆沉跟在最后，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即将断裂的地板缝隙间，像在走钢丝。
管理者的咆哮震得天花板簌簌落灰：“你们无法逃脱……这只是轮回的一环……”
周觉的鞋跟卡在裂缝里。
他低头，看见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无数光点在盘旋——那是被销毁的人格模板，正在回归最原始的状态。
林浅用力拽他，他的脚踝传来刺痛，但他突然笑了：“这不是轮回。”他扯着林浅往前冲，风声灌进耳朵，“是重启。”
最后一步跨出议会厅的瞬间，强光刺得众人闭上眼。
等再睁眼时，他们站在半空中。
脚下是翻涌的星云海，头顶漂浮着一个银色符号——那是由无数镜面碎片组成的坐标，每个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世界：有周觉熟悉的幻戏斋，有林浅的历史系教室，有沈舟的机械工坊……
“那是……”林浅的声音发颤。
周觉摸出领口的沉香木牌。
木牌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正好和空中符号的弧度吻合。
他抬头，看见星云海深处有光在闪烁，像在召唤他们前往更深的未知。
通讯器突然响起杂音。
老魔术师的声音混着电流传出来：“小觉啊，你师父我就说……”
周觉笑了，把通讯器贴近耳边。
风卷着星屑掠过众人发梢。新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