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点夹杂着咸腥的海风,狠狠抽打在脸上!皮卡车引擎的咆哮犹在耳边,刮起的腥臭味和浓重杀意尚未散去,破渔村狭窄巷道的冰冷石板路又将他逼入绝境!前有堵截,后有围兵!
张建国(王海涛)背靠冰冷湿滑的石屋墙壁,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腹间因疾奔而隐隐作痛的刀口。雨势似乎又大了一些,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带来的灼热感和坠入陷阱的刺骨寒意!
那两艘搁浅破船边跳下的四个壮汉已经逼到巷道出口,手中钢管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身后巷口,刚才皮卡车上跳下的三个黑衣人影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脸上带血抓痕的正是之前渡轮码头上凶狠审视自己的那个!他们没拿长家伙,但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更危险的家伙!七个人,如同从泥潭里爬出的恶兽,封死了所有退路!渔村居民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门窗紧闭,连哭闹的孩子声都消失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脸上带着新鲜抓痕的壮汉(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黄的牙,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小兔崽子!码头老子就看你不对劲!生面孔!还躲?!”
“跟他废什么话!废了他拖走!”另一个拎着钢管的光头汉子不耐烦地吼道,眼露凶光。他们显然不是盘问,而是要直接动手灭口!
千钧一发!退无可退!
张建国的心沉到谷底!绝境!比船坞那次更绝望!他没有枪!没有老耿!只有一根随手抄起的烂木棍!
就在疤脸猛一挥手,七人即将一拥而上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猛地从巷道侧面那间破败石屋的后窗炸开!
不是枪声!而是沉重的铁皮垃圾桶被人大力砸在窗户上,老旧腐朽的木窗框应声而碎!碎木铁皮飞溅!巨大的声响在狭窄巷道中产生令人心悸的回响!如同惊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骇得动作猛地一滞!连围攻的脚步都不自觉地顿住!目光瞬间被那扇破碎的窗户吸引过去!
就是这零点五秒的迟滞!
如同排练过无数次!一条身影如同鬼魅般,猛地从石屋后墙与隔壁低矮柴房之间的缝隙里闪电般钻出!那缝隙极其狭窄隐蔽,堆满了烂渔网和发霉的箩筐,刚才张建国被围住时扫过一眼,根本没发现那里能通人!
那钻出的人影动作迅捷无声,如同泥鳅!他根本没看被围住的张建国,甚至没看那些凶徒,目标直指围攻者中站位最靠外、一个体型稍瘦的黑衣打手身后!
快!太快了!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戳破厚实皮革的闷响!几乎微不可闻!
只见那个打手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瞬间抽掉了筋骨!喉头发出“嗬嗬”一声怪响,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泥水里!抽搐了一下便不动了!在他的后颈下方脊椎处,赫然插着两支极短、泛着幽幽蓝光的梭形吹针!毒针!
“有埋伏!!”疤脸最先反应过来,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
剩余六人瞬间炸开了锅!目光惊恐地扫向那梭形吹针射来的方向(那狭窄缝隙)和石屋破窗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他们脸上蔓延!
“墙后!他在墙后!”一个打手指着那堆箩筐缝隙尖叫!
“窗户里也有!”另一个指着还在掉碎渣的窗口。
谁也没看清吹针是怎么发射的!更不清楚这突然袭来的可怕袭击者到底有几人!剧毒的吹针和神出鬼没的身法带来的心理震慑力,瞬间压垮了这群亡命徒的凶悍!
混乱!恐惧支配下的混乱!
张建国的心脏同样狂跳!但他瞬间抓住了这救命稻草般的混乱!几乎在第二个打手倒地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不管不顾地朝着刚刚钻出人偷袭的那个、堆满箩筐和烂渔网的狭窄缝隙猛扑过去!身体险之又险地从两个惊骇失措、下意识拔枪瞄准箩筐堆却不敢扣扳机的打手间隙穿过!一头撞进了那散发着霉味和鱼腥的缝隙深处!
缝隙里极其黑暗潮湿。他刚滚落进去,手腕就被一只如同铁钳般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他向前拖拽!同时,一个低沉急促、如同砂石滚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低头!别管脚下!跟我走!”
是老海(郑海龙)!
张建国心中大定,立刻配合着弯腰缩头,在狭窄扭曲的通道里几乎是手脚并用,被老海强有力地拖着向前狂奔!他能听到缝隙外面传来惊恐的怒吼和枪声!显然疤脸那帮人回过神来了,子弹打在烂箩筐和朽木上发出扑扑的闷响!但却不敢贸然钻进这狭窄危险的通道!
“妈的!追!绕过去堵!”疤脸气急败坏的吼声穿透缝隙传来!
但这狭窄通道七弯八拐,在渔村密集低矮的房屋和破烂棚户间如同迷宫!老海显然对这里的地形烂熟于心!他动作快得惊人,对每一个岔口、每一处低矮拐角都了如指掌!有时甚至直接撞开某个腐朽的木板门,拖着张建国穿过人家的灶膛后间,引来一阵狗吠和屋主的惊愕怒骂,又迅速从另一侧的后门钻入下一个巷子!
追逐的声音时远时近,始终被他们甩在身后!对方人数优势在复杂狭窄的街巷里反而成了累赘!
不知跑了多久,老海猛地拽着张建国钻进一个散发着浓烈咸鱼和海藻腐臭气味的地窖!地窖口伪装得极其巧妙,被一堆空的鱼筐覆盖着。老海迅速挪开几筐,示意张建国下去!
漆黑的地窖只有微弱的光从入口缝隙透入。老海飞快地搬回两个沉重的筐子盖住入口,只留下极小的通风口。两人紧挨着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外面,嘈杂的脚步声、气急败坏的喝骂和狗叫声逐渐远去,显然那帮人追丢了,正在扩大搜索范围。
直到这时,借助入口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张建国才看清身边这个传说中的联络人“礁石”——郑海龙。
身高不过一米七,身形精瘦,皮肤被海风和阳光侵蚀成粗糙的古铜色,布满了刀刻般的深深皱纹。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看不出原色的渔民工装,脚上是一双磨得发亮的旧胶鞋。脸上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最普通不过的老渔民模样。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礁石般沉静、坚韧又冰冷的光泽。他刚才那如同幽灵般的偷袭、迅捷如风的逃脱,都显示了其远超普通渔民的老辣。
“东西?”郑海龙没废话,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海沙磨蹭。
张建国立刻反应过来,强忍着腰腹的疼痛,从旅行包最深处的夹层里,掏出那张代表他身份的塑封芯片卡——薄如蝉翼,只在角落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激光蚀刻标记:一个不起眼的、被海浪拍打的礁石简化轮廓。
郑海龙接过芯片,就着微弱光线只扫了一眼那处激光蚀刻,没有任何仪器验证,似乎这“礁石”标识就是最高等级的通行证。他毫不犹豫地用一块黑布包好芯片塞进自己油腻的衣襟内侧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动作行云流水。
“你引来的尾巴,是黄毛(阿峰)的人。”郑海龙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黄毛昨天下午偷了一条快艇,回了趟老沙渔港。不知道找了哪路关系,码头那几个混社会的花衬衫二流子是他小舅子的把兄弟。你一登岸,他们就收到话帮忙‘留神生面孔’了。”他轻描淡写地点破了张建国被精准追踪的原因——内鬼利用码头底层社会网络撒网!
“黄毛也回渔港了?!”张建国心头一震,这情报极其重要!
“急着回来给主子送‘货’!”郑海龙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鄙夷,“他和那个姓周的在‘老马礁’附近有最后一次接头,天亮前必须送出去。刚才岸上那群杂碎只是幌子,周海通的船才是正主。”他看向张建国,眼神凝重如铁,“今晚是最后的窗口!错过了……那艘幽灵船开进公海,就真成影子了!”
“在哪接头?‘老马礁’?”张建国追问,心脏因为紧张和希望而狂跳。
“乌鸦礁往东偏南两海里,一片叫‘鬼漩涡’的乱石海区中间有片浅水礁群,涨潮时只剩几个小尖子,退潮才像一匹老马的脊背露出来,就叫老马礁。”郑海龙语速飞快,“坐标我给你。黄毛会用一条挂着黑色破拖网、尾舱盖刷红条纹的小铁壳快艇过去!他送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船坞里被提前转移走的、没来得及销毁的核心账簿备份或者某组数据密钥!周海通需要这个‘钥匙’来重新打开或者分割他藏在幽灵船保险库里的巨大黑金!”(意指苏晓兰携带的灭迹‘钥匙’被锁死后的替代方案)
“鬼漩涡……老马礁……”张建国死死记住这个名字,“怎么过去?时间多久?”
“能送你去那附近的有两条路。”郑海龙目光沉静锐利,“第一条,村里有条收旧柴油机的铁壳拖船,船老大叫‘黑鱼’,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给够钱什么都敢干。风险是:这人只认钱,嘴巴把不住门,他带你去,等于告诉整个渔港有肥羊上鬼漩涡找死!第二条路……”
郑海龙停顿了一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决断:“我有一条破筏子,就在地窖下面连着条老河道能划出去到外面死水湾。划到大湾后,要爬一段陡崖才能绕出包围圈,偷到我的秘密浮坞码头……那里有条旧的水下推进器……”他看着张建国腰腹渗血的纱布,“但你身上带伤,这路……不好走,还要跟海流抢命。天亮前要截住他们,只能选一条!”
抉择瞬间压在了张建国肩上!时间在飞快流逝,黄毛和那条幽灵船约定的最后时刻如同紧箍的绳索!选择第一条,快,但等于打草惊蛇!选择第二条,隐秘,但身体和未知海况是巨大考验!
他看向郑海龙那双如同礁石般沉静坚硬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走秘道!偷推进器!抢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