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市公安局物证技术中心走廊。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两名穿着黑色正装、胸前佩戴着“华夏共和国监察委员会”徽章的陌生男子,如同两道无声的阴影,拦在刚刚取得突破性物证信息的张建国面前。领头的年长男子(赵组长)神情严肃,目光锐利:
“张建国同志。我们是国家监委第五监督检查室特别调查组。现依法对你执行隔离审查措施。请你配合,暂停一切职务行为,随我们至指定地点接受询问调查。” 他出示了带有鲜红国徽的文件和隔离措施文书。
省厅司机和秘书郑建明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隔离审查!就在获取关键线索的当口!
张建国瞳孔微缩,但脸上毫无波澜。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周海鹏、刘海波背后更高层的反扑?何伟等省厅力量的操作?还是……省纪委统一行动?
他看着赵组长手中的文件,冷静发问:“调查事由?基于什么证据?”
赵组长语调公事公办:“事由:涉嫌在‘9.19’东江码头缉毒行动指挥环节疏于履职,导致重大人员伤亡,以及在后续案件封存调查中存在违规调取行为。具体证据,请你在调查中陈述。现在,请立刻跟我们走。”
疏于履职?!违规调取?! 这两个罪名如同量身定做的枷锁!前者可无限追溯所谓“战略部署”责任(尽管他当时住院),后者正是针对他刚刚在云峰的行动!
张建国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沉稳:“配合调查是义务。请稍等一分钟,我将手头涉及云峰市当前维稳的关键资料移交给市局指挥中心。” 他目光扫向早已闻讯赶来的陈锋和市局代理局长(原常务副局长孙明)。
赵组长沉吟片刻,点头:“限时移交,请勿接触任何其他人员。”
张建国走到陈锋面前,将手中那份刚打印出来的“磐石盾”车辆配件库存记录(包含关键批号RSd-bw2309及“K-23”信息)塞到他手中,同时将那个装着d7-089物证碎片档案袋的密封盒也一并递了过去!整个过程动作清晰、稳定。
“陈锋局长!”张建国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锤敲在众人心上,“这是我刚在省厅授权下调阅的关于环亚案社会稳定风险研判的关联线索!以及一件需要市局按最高安全标准,原封不动、立刻封存的基础参考物证!请务必执行操作流程!确保资料和物证安全完整!任何后续查询,需持最高权限手续!此乃社会稳定关键点!不容丝毫差错!懂吗?”
他特别加重了“原封不动”、“最高安全标准”、“最高权限手续”和“社会稳定关键”这几个词,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陈锋和孙明眼中!
陈锋瞬间明白!文件可能是新线索!但那个密封盒里的……十有八九就是d7-089碎片及老马那份加密资料!张建国在用最合法的公开方式将关键物证保护在云峰市局!并以“社会稳定”的名义堵死了对方现场没收的后路!对方所谓的“违规调取”针对的是过程,无法否认他作为副厅长的合法调阅结果,更不能当众强行夺走!
“是!张厅!保证完成任务!资料及物证立即封存入库!”陈锋挺直身体,眼神决绝,大声回应!
张建国不再多言,转身平静地走向监委专案组的黑色商务车。没有辩解,没有挣扎。如同投入深海的巨石,激起的只是短暂的浪花。
车辆驶离。留下现场一片死寂。省厅司机和郑建明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孙明副局长眉头紧锁。陈锋紧紧抱着手中的文件和密封盒,指节发白,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和沉甸甸的责任感。
……
省城,临江省某秘密纪检监察隔离点。
环境极其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空荡。单独的询问室,灯光柔和却不失肃穆。赵组长坐在对面,记录员在一旁。
“张建国同志,请你如实陈述……”
张建国面无表情,直接打断,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赵组长,在回答任何问题前,我请求立刻向调查组提供两份极其关键的、可能涉及华夏共和国国家利益安全的证据材料,作为我的陈述基础。”
赵组长愣了一下,皱眉:“你现在是接受询问调查。”
“材料关乎重大,甚至可能关联周海鹏副厅长案的部分核心真相!如因调查环节贻误导致证据流失或被毁,责任难负!”张建国寸步不让,话语如同铁盾挡在前面,“我有权在合法程序中要求核查关联事实!”
赵组长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请列出材料名称及所在位置。”
“一、省厅技术档案库关于‘磐石盾’公司采购记录文件,编号:RSd-bw2309批次详单。可证明特定高分子物质‘K-23’唯一来源及其与肖明-周海鹏关联公司的特定装备关系。此物证对理清‘9.19’案关键物证源头至关重要。”
“二、云峰市公安局物证技术中心第09号高级证物保管柜内,由该局局长陈锋同志刚刚执行封存的一件基础参考物证密封盒(档案号:d7-089)。该物证需在特定环境下复检确认其关联附着物,可能直接指向重大危害公共安全武器装备的非法流入!建议立即由最高检指定或国家监委认可的独立权威检测机构介入复验!”
两份证据,一份在省厅,一份在云峰,一份指向链条,一份锁定物证源头!张建国用最精准的切口,将自己被隔离前掌握的核心武器,变成了刺穿审查迷雾的利剑!他利用规则,要求调查组自己调取和验证这些可能扳倒更大势力的铁证!
赵组长脸上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张建国点明的路径清晰合法,指向明确,且抬升到国家利益安全的高度,根本不容推脱!“我们……会立刻按程序调取和核查。”他最终表态。
……
云峰市北山区安置点。
“张局长被省里抓走了!”消息如同瘟疫般传遍了破败的棚户区!王老汉手中刚点的旱烟啪嗒掉在地上!
“我就说!省里那帮人容不下张局长!他动了他们的命根子!”那个年轻人眼睛都红了,嘶声吼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点燃的一点火种。“环亚案”工作组(新组长是省府下派的厅级干部)人员态度更加敷衍,透着一股冷漠的官僚气。
“张局长被抓了?他是不是也……”许多老人无助地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眼中失去了最后的光。
王老汉弯腰捡起地上的烟杆,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省城的方向,里面仿佛燃起两团幽暗的火焰。他佝偻着腰,走到那群目光呆滞的老人和孩子面前,声音嘶哑却如同磨刀般:
“信他们?还是信张局长?”
人群一片死寂。
“张局长为了咱丢了官、坐班房!咱不能怂!更不能散!”王老汉猛地将旱烟杆在地上狠狠一顿,“老少爷们!收拾干粮和水!明天,跟老头子上省城!咱不闹事!不打人!就问省里的青天大老爷一句话:张建国局长为了老百姓讨公道被关起来了!你们管不管?!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我们这些被骗光了棺材本的老人,还算不算华夏共和国的百姓?!”
无声的怒吼在沉默中积蓄。一股比上次更沉凝、更不顾一切的决心开始凝聚。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的钱,是为了一个被诬陷的清官!为了那一点点还能让他们相信人世公正的光!
……
省军区总医院高干住院区(特殊病区)。
环境静谧,守卫森严。一辆无标识的黑色轿车悄然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陈锋(伪装病人家属)和一个年轻干警(技术员小王)走进医院。他们追踪刘海波的线索在此中断——那个协助刘海波逃跑的“磐石盾”司机最终交代,刘海波在省城地下管网走投无路后,联系了一个神秘中间人,最后被塞进了一辆挂着特殊通行证的救护车!方向,正是省军区总医院!
“分区复杂,全是首长疗养区。监控室在军区保卫处手里,很难调取。”小王低声道。
“找‘特殊通道’。”陈锋目光如鹰,扫过幽静的小径和林木。“刘海波有枪伤!不可能住明面上的普通干部病房!重点盯那些独立小楼,以及……军医院内部设立的‘长期康复与隔离观察区’(一般用于保密或特殊身份病员)!找药品进出、废弃物异常点位!再试试附近老居民口风!”
他们如同黑暗中潜伏的猎人。耿长山之前提供的线索碎片在此刻被悄然激活:他曾提起过省军区一个退了休的老首长冯老(原军区副参谋长,为人刚直),年轻时驻防云峰,对地方干部评价很看重!尤其提到张建国在清风镇搞环保的事情时,拍过桌子赞过!
……
某秘密隔离点询问室内。
赵组长刚刚结束一轮例行问话。张建国的回应滴水不漏,始终围绕行动程序合法性和“9.19”案疑点本身。关于“违规调取”,他明确表示调阅行为是履行省厅副厅长对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的应急研判职责,程序完全合规。
这时,助手匆匆进来,俯身在赵组长耳边低语几句,递上几份打印件。
赵组长翻开,眼神骤然紧缩!上面清晰打印着:
1
通过正式手续从省厅调取的“‘磐石盾’车辆配件RSd-bw2309批次详单”——明确记录了含有“K-23”涂层的进口车辆包装膜用于编号“VIp-001”至“VIp-005”的五辆特殊防弹公务车辆!而这批车的最终交付签收单位正是……省公安厅特勤保障处!
2
最高检司法鉴定中心实验室出具的关于d7-089物证复检加急结论(含高精度质谱图)!
结论核心:
“对粘附物‘K-23’聚合物进行分子结构溯源……确认其与‘磐石盾’购入批次完全匹配!”
“同时!在物证深层裂隙检出微量金属粉尘(含高纯度铬元素)及极其微量的人体脱落上皮细胞碎屑!通过微量dNA扩增比对……与赵钢(编号bh-07-A装备操作人)dNA数据库样本……高度匹配!”
铁证!
d7-089碎块上的油污来自省厅采购的、配备“磐石盾”特制防弹涂层车辆!更直接粘上了杀手赵钢的皮屑和车辆铬粉!
赵钢在案发现场亲手接触过这块碎块!他不仅去过现场,还亲自到过西南角那个液化气罐后方区域!印证了周卫民最后指向动作的含义——他看到了那个杀手!赵钢就是开黑枪的人!
而防弹车来自省厅特勤处!采购源头与周海鹏紧密相关!
这条罪链的源头和责任归属……几乎无可辩驳地指向了周海鹏!
赵组长额角渗出冷汗。这证据指向太硬、太快!背后牵扯的省厅领导层级太高!他预感到一个远超最初目标的巨大旋涡!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稳如泰山、眼神却仿佛洞穿一切迷雾的张建国,语气复杂:“张建国同志……你提供的证据……极具冲击性。调查组会立即……”
话音未落!
张建国的加密手机(特殊允许保留)疯狂震动!一条来自郭大鹏的绝密短信跳出(显然郭大鹏也陷入了巨大纠结后的痛苦抉择):
【张厅!十万火急!我在厅信息处查外网入侵痕迹留底(之前想证明周厅无主观指挥),发现一异常: 在刘海波逃出‘天伦之乐’当夜22:15分,周厅的备用加密网络通道曾发出一道极其短暂的未加密信号指向省军区总医院内部网某Ip地址!内容碎片:‘伤重转特护房安……小涛接’!‘小涛’疑为周厅早年一个从未公开的私生子(母姓刘)!其名:刘小涛!年龄、体貌特征……与刘海波高度吻合!刘海波可能就藏在省军区总医院!以刘小涛身份藏匿于某特护房!可能有军内保护伞!】
刘海波藏身军医院!周海鹏私生子!
郭大鹏的这条短信,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周海鹏案彻底钉死在买凶杀人、包庇纵容至亲的耻辱柱上!也曝光了刘海波最后的藏身地——军方背景的省军区总医院特护病房!
张建国瞬间抬头,眼中精光爆射:“赵组长!立即通报调查组最高层!申请紧急协调国家监委、军委纪委联合工作组!目标:省军区总医院某特护病房!目标人物:刘海波,化名刘小涛!系涉黑要犯、持枪逃犯,携带重伤!且其真实身份为周海鹏隐藏多年的私生子!请求立即实施最高级别控制!确保军地联合行动保密、顺畅、零泄漏!”